我不由摸摸脖頸,大約此舉敗露了我的擔憂,陸華濃打着扇子波瀾不驚道:“師太莫慌,你我生是佛祖的人,死是佛祖的死人,飛升靈山好歹也是個仙人。”我一口血卡在嗓子眼裏,這玩笑開的……還真有點小激動呢!
在瞧瞧面前的陸華濃,皮相倒是生的一流,可惜個性跟不會唱歌似的,一會兒不靠譜,一會兒不着調,着實惹人讨厭。不過他這般似僧有發,似俗無塵,作夢中夢,見身外身的,倒也世間僅見。
這一夜雷電交加,黎明時分天色晦暝,須彌城在漫天漫地的雨絲中顯得神色黯淡,濃雲密布的灰蒙天空似是被利劍割開一道口子,幾束微光傾瀉在皇宮潮濕的琉璃瓦上,端的唯我獨尊。
驿館爲我們備好馬車,陸華濃向驿丞打聽天氣,驿丞道:“魏國雨水充沛,尤其這一季更是少有晴天,是個發黴的時節。”說着一道閃電将須彌城照亮,随即驚雷四起,
雷聲未滅便見昨日那二人進了驿館,領着我們進攻谒見。
鑒于當初收納佛指舍利的金匣玉函早早被頗有戲曲功力的劫匪大哥霸走了,然這物件又非比尋常,如此呈上去顯不出它的珍貴,于是昨日我和陸華濃一番合計,從街邊小攤淘換一個鍍金盒子并一隻漢白玉石函把它裝上了,好歹也是金玉。
今日我們換了僧袍,許久不穿,頓覺渾身不适。一路上陸華濃好生雙手捧着舍利,不苟言笑。行至宮門,那二人撩開簾子,近旁有三無宮娥撐着油紙傘畢恭畢敬将我們迎下車。甫一站定,才見宮門内外皆有文武大臣并無數侍衛宮人淋在雨中夾道恭候,神情無不肅穆虔誠。
“兩位大師,請。”
侍衛于前方開道,途徑衆人皆紛紛跪拜,向我平生從未見過如此場面,難免一時腳軟,着實露怯。
皇宮依着須彌山層層走高,一道道石階直通山頂國祠,雨水将石階沖刷幹淨,如河流淌。行至山腰,雨停,宮人收了紙傘,陸華濃領頭不由加快腳步。
行經無數宮閣,滿滿全是對皇家威儀的仰止,這輩子能進一次宮,能被百官跪拜,盡管拜的不是我,也值了!
山頂豁然開朗,仰頭望去,國祠前的高高石階上立着一人背對我們,身形纖瘦卻站姿挺拔,高聳的單刀髻綴點金玉,一身華服珠玑黼黻,萃山川錦繡,撷天地英華,精巧絕倫,丈餘袍擺順階梯而下鋪散開來,好似一國之繁華盡數凝結于此。
她蓦然回首,半垂着眼眸俯視天下,嘴角攜着薄薄笑意,她沐在那一縷天光下,面容夭桃秾李,氣度傲世淩人,天下皆猝不及防一霎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