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雞啼,他指尖的繭子似乎又厚了,曲調落寞更甚,哪怕彈了一夜也無人來和。
她吹滅隻剩半寸的蠟燭,穿過小橋叩開他的房門,他有刹那晃神,以爲自己看錯了,她柔聲勸道:“歇歇吧。”
“徵音……”他欲言又止,那些壓在心頭的疑問終是沒有出口,然這些,她都懂,因她的心思比誰都細膩。
冬日清晨的風敲響檐角風鈴,叮叮咚咚的聲響在這寂靜中更顯清亮,她縮了縮肩膀,少年時對于冷的感知被肌膚深深記憶,因此她怕冷,怕冬天,更怕孤身一人。
他這次沒有再猶豫,做了一個動情男人該做的事,他将她輕輕一拽拉進門裏,小心圈在懷中,仔細得像是擁着一件精美瓷器,生怕打碎了她。她那樣單薄,揉進懷裏的刹那竟被她的骨頭硌到了,她的肌膚冰涼,如這季節随處可見的冰淩,他不敢抱得太緊,怕她會化成一灘水,同塵世泥土混濁不清。他想好好呵護她,不是出于強者對弱者的同情,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感情。
“花月凋那小賤人在何處,老娘今日定要拆了她的皮囊!”兀地,一聲叫嚷将坊内甯靜割破,她回過神來,推開這個讓她在一瞬間想深深沉湎的懷抱,沒了他的溫暖,人世寒冷照舊,她已然習慣了。
腳步聲漸進,聽得出一大撥人正趕向這裏,她不慌不忙行出去,同那怒氣填胸的婦人撞個正着。婦人起初大約也被徵音的美貌和她從容不迫的氣場驚呆了,待她搞清楚自己來的目的是什麽,便單刀直入開罵了。
“好你個小娼 婦,平日裏盡用些淫 詞 豔 曲招蜂引蝶,張張嘴兒就勾人魂魄,如今更是下賤到張張腿兒也把錢賺的地步,老娘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婦人說着邊揚起手掌照着徵音的臉揮了過來。
啪!
這一記耳光響亮,最後卻是落在匆匆趕來護駕的雎鸠弋臉上,徵音本打算坦然應下,可她怎麽都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心甘情願替她受罪,這比打了她一巴掌還教她心顫。
“你還好麽?”徵音顧不上理會婦人的潑辣,一心隻在意他的處境,那紅紅的半邊臉頰讓她刹那便酸了鼻子。他搖頭,示意她安心,又對那婦人道:“今日你罵也罵了,打了打了,可教坊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還望好自爲之!”
婦人臉色突變,怒氣更甚:“好啊你們,一對奸 夫 淫 婦,勾搭一個還不夠,胃口可真大!”
污言穢語讓在場衆人都不堪忍受,唯獨徵音心安理得,下巴尖兒挑得高高的,連眼角餘光都不屑給她,絲毫不懼,以靜制動就已将婦人煞氣掃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