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陸華濃坐在廳裏瞧着來來往往聚了又散的擁趸,着實開了番眼界,兀地有個點頭在我心中漸漸清晰:“不如我們就此機會勸爹重回樂壇如何?”
陸華濃瞥了我一眼,拿慣用的風流口吻揭穿我:“真是想錢想得魔怔了。”
我鄙夷地哼了聲,有錢不賺是王八蛋:“有道是一夜緻富不是夢,隻要腦子還能動!”我爹的肥水與其流到外人的田裏,不如便宜了我,昨天想的什麽寫秘辛賺錢的事兒,今兒一比較都弱了幾條街,寫秘辛還要廢我功夫和筆墨,如今隻要爹動動手指頭就衣食無憂,頓時覺得美翻了。
正謀劃着幾時叫爹抛頭露面,便見昨夜那個坊主瓊夫人領着丫鬟前來,因着一眼便看見了我和陸華濃,便省了向店家打聽的麻煩,直截了當請求道:“有勞二位替我通傳一聲。”
沒來由沒她搞得如此正式,我也收了嬉皮笑臉,親自跑一趟,爹在門内默了半晌,要我将人領進來。
瓊夫人在廳裏深深吸了幾口氣,從丫鬟手中結過一隻長匣子,雙手穩穩捧着,模樣極盡虔誠,又交代丫鬟在此等候,随着我和陸華濃轉過回廊去向爹的房間。
爹略略收拾了自己,立在門邊,謙和有禮道:“瓊夫人,請。”
瓊夫人小心将匣子抱進門内,我還想夾着尾巴溜進去,奈何爹堵住門口,随手就講房門掩上了。
萬般無奈之下,我隻得用口水潤濕手指,在窗戶紙上戳了個洞,就是被爹打死也要一窺他的症結所在。
隻見瓊夫人輕輕将匣子放在桌上,爹已倒好了茶,而瓊夫人卻未動,半晌,瓊夫人開了口:“劉府倒黴前夕,徵音曾悄悄找過我,将這匣子交予我,斷言你定會回來,旁人她信不過,囑托我親自交還與你,我不敢怠慢妥善收藏,等了足足大半年,總算不負她當日所托。”她說着開了匣子,爹登時變了臉色,望着匣中物件泫然欲泣,隻可惜從我這裏竟什麽都看不見,好不心焦。
良久,爹說不出一句話,待勉強壓制住了眼淚,才戚戚問道:“她那時還好麽?”
瓊夫人重重歎息:“她一介伶人身份寒微,盡管在戲台上受盡世間寵愛,可戲終究是要唱完的,卸去粉黛青衣,入了劉府後宅怎會有好果子吃!她那時已不支了……劉将軍身死之日,傳言他夫人一把火将宅邸燒了,阖府百餘口皆化爲焦炭,我想,那人便是徵音吧。”
爹撫摸着匣子裏的東西,喚出了朝思暮想的名字:“徵音……你爲何不等我?”隻可惜,那人再也聽不到了。
瓊夫人似有憤慨,悲痛道:“哪怕是恩客同窯姐兒有點皮肉情也斷斷不忍見她去送死,何況徵音那般清白,又視你做唯一可托付之人,你何不早來帶她脫離苦海,如今她白白殒命,還說這些做什麽!”
爹似是聽到什麽驚人消息,呆愣不已,忙求證道:“她真願将自己托付與我?可她爲何要執意嫁入劉府?”
瓊夫人掩袖泣淚道:“她的心,大約天底下隻有你不懂。”她又小聲說了些什麽,我們聽不真切,着實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