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提到這個名字大夥兒都會感到陌生,因爲他實在太高不可攀,于是無人敢直呼他名姓,而他出現在正史野史豔史裏的時候通常都被尊稱另一個響當當的名号——離弦先生!
陸華濃用‘你爹居然是雎鸠弋,你發達了’的眼神望着我,而我咽了咽口水,回複他一個名爲‘是的,坐等雞犬升天’的眼神。
“瓊夫人,徵音到底在何處?”盡管此時衆人的焦點是爹,而爹的焦點确實别人,他揪着坊主呶呶不休,坊主收斂了驚訝,換上憐憫,痛惜道:“劉府一夜之間如大廈傾倒,徵音定是随她夫君一道赴了黃泉,天下間哪裏還有徵音!”
爹抓着瓊夫人的雙手兀地垂下,閉着眼喉頭抖動,眉毛緊緊擰着,悲切不忍:“她終是……被情 愛吞了……”再睜開眼,已是迷離,碎碎念着什麽,如遊魂般飄出了教坊。
衆人欲随他而去,陸華濃挺身攔在教坊門口,打着扇子,僅用眼神便将他們一一安撫,待我們走遠也未回過神追出來。
“你爹居然真是離弦先生。”陸華濃玩味地說着,絲毫沒有放慢步子,我忖了忖,狐疑道:“你又未蔔先知了?”
他做了個天機不可洩露的模樣,高深得緊,我不由深想一層,那日在輕西驿爹聽見人家操琴,不屑的那句‘不過爾爾’,若非自己有造詣,以他的涵養絕不會評說,而當時我們聊起了離弦先生,他亦是有所動容的。白日裏他立在山丘之上,那眼中的情緒我彼時還參不透,如今一想,分明是近鄉情怯,還有濃濃眷戀。最重要的是,爹的十指指尖布滿厚繭,若不是多年操琴何以至此,也便難怪他轉行行醫後給人号脈時靈時不靈,這都沒有手感一說呀。
如此,種種迹象皆可證明,可恨我竟如此愚鈍。
“你爲何不早說?”我觑了陸華濃的得意,他笑道:“我當初也隻是懷疑他是個中高手,但絕不會聯想到離弦先生,知道今日他一反常态,夜裏竟還爬人家牆頭,我才将将敢斷定罷了。”
我總算舒了口氣,原也不比我早多少,又問:“那徵音又是誰?”
大約他也不敢下定論,于是建議道:“何不去問問你爹?”
隻是我一擡眼,爹又走沒影了。
回到客棧,店家十分擔憂地說了爹魂不附體的情況,但好在他此時已經歇下,我終可放心,他今夜定是受了千鈞打擊,不管他有多少故事,且等改日再說罷。
陸華濃悉心交代店家:“若是明日有些雜七雜八的人尋到此地,煩請店家裝作一概不知,回了便是。”說着又交予他一錠銀子作爲封口費,店家欣然應下。
回了房間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聽了一夜大漠風聲,如呐喊,如嘶鳴,如竊語,如呢喃,如泣如訴,摧得人心肝俱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