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可知喜大夫因何被官差拿了?”陸華濃熱心詢問,店家略略思索,似是很艱難忍着笑,頗難爲情道:“喜大夫夜裏去東市爬人家教坊的牆頭,被坊主扭送官府了。”
“好你個老小子,出息了!”我又氣又羞,領着陸華濃直奔府衙,好說歹說交了錠銀子,又再三保證爹不會再去爬人家牆頭,低聲下氣奴顔媚骨一番,就差将陸華濃送給官老爺做填房,如此才将爹保了出來。
本該是個春眠不覺曉的夜晚,卻生生被攪得一塌糊塗,我好不氣憤,一面背着手急急行在前頭,一面數落爹的斑斑劣迹:“真不是我說你,在渭城時候好生生的一個人,不近酒色,怎出來幾日就翻天覆地了,居然還學會登徒子爬牆頭那套,你一張老臉到底臊不臊?”
爹耷拉着腦袋跟在我屁股後頭,許是慚愧難當,大氣也不敢出,我罵了半天也得不到回應,頓覺無趣,轉而殃及陸華濃,狠狠剜了他一眼,嗔怪道:“都是你帶害的,成天眠花宿柳,好死不死讓我爹也染了這毛病,我不管,你得還我一個冰清玉潔的爹!”
陸華濃噗一聲笑得眉毛都在跳舞,指着默不作聲的我爹,開脫道:“要說竊 玉 偷 香的本事,我在你爹面前可是自慚形穢,再說你幾時見我在煙花之地徹夜不歸,如此一說,我可要誤會你是醋了!”
“哪兒有!”我扯着嗓子同他理論,頓時将今晚的當事人——我爹給邊緣化了,待我二人打了好一通嘴仗,我才幡然醒悟,對心不在焉的爹教化道:“喜多浪,你說你這出息,要偷 窺也不會選個好地方,那教坊做的是清白生意,能看出什麽?也不選個好點的青樓!”
聞言,陸華濃當即甘拜下風,可我說的也是實話呀!
“咿……咿……呀……呀……”
行至某處教坊牆外,爹忽然停下腳步,牆内傳出伶人吊嗓子的聲音,爹猛地雙眸一亮,好似剛才失了的魂魄全都回歸正位,似找了魔一般向教坊大門橫沖直撞而去。
“要死了要死了,爹賊心不死啊!”我一面驚得汗如雨下,一面忙追在他屁股後頭,生怕他才出府衙又二進宮。
誰知他撥開衆人到了那伶人身後,呆呆瞧着那窈窕背影,僅一瞬,眸子裏的光亮馬上就暗淡下來,失望至極地低聲嗫嚅道:“不是她……”
他究竟在找誰?難道今夜爬了人家教坊的牆頭便是爲了尋某個姑娘?天殺的,這哪裏是我爹的作風!老天爺您不是又發錯劇本和人設了吧!
“我說這位相公,您着急忙慌地進來所爲何事?咱這兒可是聽曲兒觀舞的地方,雅得很,可不是那些個躺着掙錢的旮旯!”說話這位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大約是教坊坊主,瞧着爹也不是善客,似有随意打發的意思,言語間十分不給面子。
爹收了收零落心思,忙鞠躬緻歉,待擡頭瞧見坊主的臉,登時又像被鬼撓了,一把抓住坊主心急火燎問道:“瓊夫人,徵音呢?”
坊主臉色一變,盯着爹仔細辨認,那神情從迷茫、疑惑、大悟再到驚訝轉了一圈,顫抖着嘴唇難以置信語無倫次驚呼道:“雎……雎……你是雎鸠弋!”
“雎鸠弋!”
衆人幾乎異口同聲不約而同用不可名狀的眼神齊齊向爹緻敬,更有甚者情難自控,霎時間杯盞脫手摔了一地。
我同陸華濃對望一眼,深深吸了口氣,下巴險些驚掉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