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陸華濃,平時看着挺圓滑,忒通曉事故的人,此事卻偏出來給甄有乾添堵,他撮了幾粒鳥食逗弄籠子裏的青鸾,滿懷看熱鬧的心情道:“就是明着告知他是阿九所爲,他又能如何?難道你們就半點不好奇?”
我将他的話迅速在頭腦裏轉了幾遍,聽出有場子可以砸,頓覺興奮不已,他連阿九這樣單純可愛的小姑娘都不肯放過,有什麽臉面資格獨個去幸福,未免盤算得太精明了些。阿九不與他爲難是忘不了情,我們同他有什麽情?自當要爲紅塵除一禍害才是,此乃出家人高山仰止的濟世情懷呀!
于是我同陸華濃叫喚了眼神,許久沒人同我一起你起哄架秧子,頓時很雀躍。
那日之後,阿九極配合爹的診療方案,好似一夜之前成了天底下最惜命之人,到第五日,她的傷口完全愈合結痂,常忍不住要去撓,爹悉心交代說那是傷口在長新肉,斷不可碰它,她總是甜甜一笑,聽話地點頭。
傷愈後的阿九恢複了之前聒噪的個性,同人說話總是眉飛色舞,言辭爽利潑辣,四五個能說會道之人在她面前也隻有啞口無言的份,我瞧着初初是歡喜欣慰的,而後又有些心酸。阿九拉開衣領,指着傷口道:“師太,我在這裏已經好了。”說着又将手移下三寸,指着心口的位置希冀道:“這裏也會好的。”
我笑着點點頭,很贊同她的樂觀。
黃昏,我知道已經留不住阿九了。
白日裏輕西驿熱鬧非凡,隔着重重院牆都能聽見外頭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此時又靜得出奇,想必都去金府湊熱鬧了,不過這也很好,阿九不至于出門便遇上一身喜服的金兮何騎在高頭大馬上,金兮何也少了被搶親的威脅。
阿九生來無牽無挂,亦沒有什麽行李,随身隻帶了爹給的幾瓶傷藥,瘦瘦小小的身子在晚風裏茕茕孑立,腰上幾根五顔六色的絲帶被風緊緊拉扯着,似是不想她離去,然她去意已決。她仰頭戀戀不舍地忘了一眼輕西驿最壯美的日落,纖瘦的手掌在身側漸漸握成拳,抓住一把晚風,良久,又緩緩松了手,隻身上路。
從今往後,輕西驿将失去一位最有才華的獵鳥師,這将會成爲多少人的遺憾,我不得而知。
“走吧。”陸華濃提醒我們還有個宴會要赴,而本當是喜宴的女主角此刻已經走遠了。
乘車行至金府,大門洞開,無人守衛,門上貼了大紅喜字,卻仍舊遮掩不了阿九那一箭留下的殘缺。
奇怪的是整個金府大宅好似是座空城,并沒有情理之中的高朋滿座,亦沒有鼓瑟吹笙絲竹悅耳,這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