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潑,激靈,直爽,自負,守信,仿佛所有極端的性格都能在她身上被調和,實在令人捉摸不透。
而此刻,她躺在這裏,安靜熟睡,睡顔如同新生兒一般嬌嫩新鮮,隻是肩上觸目傷口正在流血,可惜了她通身白絲綢似的肌膚。
介于男女授受不親,替她換藥更衣的事變由我親自來做,誰叫她給我送來了如此珍貴的百回草,誰叫她如此讨喜。
“兮何……”
燭影搖紅,她皺了皺眉頭,似有些知覺,呓語出某人名字,我耳朵一尖便聽見了,忙湊上去想聽聽還有什麽,她卻幽幽轉醒,同我大眼瞪小眼,着實尴尬。
“九……九姑娘你醒了!”因偷聽被抓現行,我心虛得聲調都有些怪異,忙扶她坐起,又端了湯藥給她:“趁熱喝吧,你這傷得好好調養。”
她接過藥碗嗅了嗅,微微蹙眉,大約是嫌藥味太重,怕苦吧,不過好在她很省事,屏住呼吸一口悶下,頓時小臉皺得十分可愛,忙捂住嘴巴将藥碗還給我。
我瞧着甚是好笑,先前見她受傷流血都無阻前行,還當她是鐵一般的身子石頭似的心性,全然不怕,錯以爲她少年老成,可眼下瞧她喝藥的模樣,倒像她這個年紀了。
“九姑娘好端端的怎會受傷,莫不是爲我操持之故?”
她擺擺手,拉扯到肩上傷口,頻頻蹙眉道:“與你無關,是我遇人不淑罷了。”
我憶了憶,低聲試探道:“兮何?”
她打了個激靈,驚詫道:“你怎知曉?”萬分防備又道:“你查我?”
“不。”我遞上漱口溫水,她沒有接,迫切地盯着我,無奈隻得告知她:“心事太滿,連睡着都會溢出來。”
“誰說我有心事?”她也心虛了,高聲反駁我,連眉毛都充滿倔強。
忽然想起初見那日她一反常态的伶俐,大概也就猜到幾分,我厚着臉皮再揭一層:“九姑娘心念所及可是金家公子?”她眼神蕩漾,我僥幸得歡喜,自言自語道:“原來他叫兮何呀!”
她站起身來,不顧身上有傷,卯足勁同我較真:“你探聽這些做什麽?”大約以爲我是什麽壞人,或者是街頭巷尾蜚短流長少無口德的婦人,然我所想并不是這些,純屬誤會。
她堅持要聽我的解釋,我隻好從櫃子裏取出僧袍宣示我乃佛門弟子,虔誠道:“你救了我的命,又什麽都不肯要,自覺無功不受祿,願爲姑娘一解心結以作報答。”
“你?”她滿是狐疑,來回打量着我的誠意,神情複雜不定,半晌才絕望道:“如何信你?”
我怔了怔,當下心一酸:“姑娘小小年紀便如此多疑,若不是被傷得深了,何來這萬千思慮?”大約被我一語中的,她顯得局促不安,我忙趁熱打鐵:“姑娘可敢同我打賭,待我成事那日,便知我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