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人向前走了兩步,又退了回去,恨恨地望了我們半天,垂頭喪氣地走了。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如此風景如畫的田莊怎就有連公人都不該踏足的威懾力?陸華濃撇下我繞到牌坊下,我小跑跟過去,随着他擡頭去瞧,若說牌坊上寫着‘敕造’的字樣我便明白了,可上頭僅有極普通的兩個字——蘆莊。
我賊兮兮問:“大師,你怎麽看?”
陸華濃坦然答:“擡着頭看!”
于是我們又看了一會兒才決定在田莊躲躲再說。
沿着蜿蜒的小路朝田莊深處行去,道路兩旁種滿青苗,農夫在田間勞作,對我們的不請自來沒有表現出絲毫關注,更沒有出手阻攔,這才使我們順利到達核心地帶。
莊子裏最大的一處院落是主人的居所,門頭上書江府二字,看來主人姓江。大門敞着,院中奇花異木跳入眼簾,足見主人是個情趣高雅之人,且在伺候花草上很有心得。
陸華濃假模假式敲了敲大門,半晌才見個小丫頭出了,小丫頭長得十分水靈,關鍵是很有禮貌,眨巴着涉世未深的明眸,用莺歌似的妙嗓問道:“不知二位有何貴幹?”
還不等我們回話,裏頭傳出另一人聲,那聲音十分悅耳,像華宴上樂師擊打的編鍾,清朗悠遠,心曠神怡,那人道:“碧落,來者是客,快請進來。”
叫碧落的小丫頭諾了一聲,将我二人引至堂中,卻尋不到方才說話之人。小丫頭走到正堂一側的偏門下,撩開蘆葦門簾,片刻之後才見一曼妙婦人巧移玉步行了進來。
那婦人年紀尚輕,約莫不過雙十年華,韶顔雅容,神清骨秀,明明是海棠标韻卻身着素色裙衫,不飾珠玉卻有天成的秀麗,舉手投足悉是端莊大氣。她微一颔首,道:“妾江門商氏。”
我同陸華濃趕忙回禮,說明了身份來意,兩廂歡喜,談天說地。
原來她叫商傾傾,傾國傾城傾郎心的傾,是蘆莊的當家夫人,她有個丈夫叫江千舸,蘆莊便是江千舸的産業,如今悉數交由她掌管,因爲,她孀居。
她嫁到江家已有三年,然兩年都是守寡,丈夫江千舸因病去世,不得已她一介弱質女流隻好肩負起江家祖業,十裏八鄉的農戶都指望着她,雖說沒給江家祖宗抹黑,但面對滿滿贊譽,她隻是謙遜的低下頭,眼神迷茫哀傷,沉靜道:“我多想他在呀。”
“夫人……”碧落見商傾傾提起江千舸不免心傷,有些替她難過,然商傾傾表面柔弱,骨子裏卻滿是驕傲堅強,她淡淡一笑,請求道:“既然二位師父誤打誤撞進來蘆莊,我自當好生款待,但我有一事相求,下月初五是亡夫忌日,可否請二位師父替亡夫做場法事?”
陸華濃想了想,道:“死者已去,何不叫他安息?”
商傾傾笑得很好看,眼睛卻是濃濃相思,她道:“人一旦死了,人世便同他再無關系,我豈會不知,然這些不是爲他,而是做給活人看,教他們都知道江家不會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