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蘇扭頭看着我,茫茫然問:“師太,你也不信我麽?”我下意識點頭,表态從始至終都相信她,也因爲這份根深蒂固的相信才會被她利用!
她的手頹然垂在身側,我輕輕牽起她右手,閉上眼睛飛快撩起袖子,随即聽見陸華濃在身後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郦家人已是不能承受,哭得沒了樣子。我再三暗示自己鎮定,然睜眼看見她手臂上那道狹長疤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震顫。
那疤痕太過紮眼,甚至比臉上的燒傷還讓我難受,盡管當初樹枝劃到之時無甚大礙,如今也愈合得很好,然早已在她心裏埋下了複仇的種子,并萌芽出可怖的結局。
沒錯,她是瘋了,郦木梓徹徹底底瘋了!
真相要追溯到半年前的婚宴。
那夜阖府上下一派喜氣,三更時分新郎高熙隆入了洞房,小夫妻正要安寝,未及合攏的軒窗内忽然飛進一簇火把,火把過處皆燃起火苗,大火封住了去路。水蘇慌了,高熙隆擁着她逃無可逃,霎時間屋裏皆是哀鳴。
木梓立在窗外,望着自己親手燃起的大火,報複的快感讓她興奮不已,他們奪走了她的幸福,她便要其拿命來償!
然她望着兩人在火中艱難求生卻還緊緊依偎,柔弱的水蘇就快奄奄一息,她忽然憶起童年與水蘇學藝嬉戲,水蘇那樣崇拜親近她,而此時水蘇正站在火場中向她求救,她頓時醒悟,那不是搶了她婚姻的女人,是她的妹妹呀!
“水蘇……水蘇!”木梓恢複理智,推開房門隻身入了火場,水蘇就在眼前,然她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琉璃燈盞爆裂開來,碎片帶着火花飛濺在她臉上,良久,她才反應過來那麽痛,伸手一摸全是血,随即暈了過去。
大火熄滅,真正的水蘇和高熙隆安然無恙,木梓也不曾掉包,整個郦家都曉得她做下醜事,黎明過後,府内再不見木梓身影。
最醜惡的莫過于真相。因爲得不到,木梓情願将自己幻想成已失去的水蘇,并羅織出被辜負的臆想,以此痛來麻痹神經。
忽然想起之前那個深有佛理的故事,梁上蜘蛛被誤落到網上的露珠吸引,心生愛慕,可風卻帶走了露珠,蜘蛛因此惆怅,它開始思索得不到和已失去究竟哪個更重要?
木梓亦是,其實得不到和已失去都無需牢記,正擁有的姐妹情才值得珍惜。然她不懂。
郦家最終接納了心智失常的木梓,也不介意她究竟是木梓還是水蘇,對郦家而言,她永遠都重要。
離開古刹,陸華濃抛給我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他問:“若真有錯位人生,你願同誰置換?”
我想了想,認真答道:“同誰都不願,我已是獨一無二。”
他笑了笑,似乎很滿意我的答案。
其實,我們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