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幾句話裏既恭維了導演又給宋臻拉了好感,給足了各方面子。
導演原本也不太在意一點細節,一點頭答應了:“章老師,你看宋老師這邊确實也是特殊情況,繼續下一條吧。”
章林凡見池夏看都沒看他一眼,加上之前被她打了臉,心頭就有股無名火,臉上笑容也挂不住了:“既然這樣,那我想有沒有這個曆史顧問也沒什麽區别。”
導演原本就隻是客套一下征詢他意見,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沒想到他還當真甩臉了,一下就有點下不來台。
池夏不想因爲自己讓别人爲難,也擔心他們這兒争來争去,雍正那兒熱得難受。
索性拿手機搜了一張圖片出來,展示給道具組負責人和導演看。
“章老師,冬季大朝服是帶披領不錯,但登基是在乾清宮,又不是去外頭祭天祭祖,大冬天的,地主家還知道起個熱炕頭,乾清宮裏頭難不成還燒不起地龍麽?”
“各位可以看一下這張欽天監畫的雍正皇帝受命于天,畫的就是登基的情形,朝服确實沒有披領。如果真要較真,不戴才是對的。”
她不打算慣着章林凡,微笑道:“章老師主修的畢竟不是曆史,了解得不細緻也正常,但我想,作爲劇組的曆史顧問,還是應該更專業一些。”
臨朝聽政半輩子,她深谙各種話術。
她想軟和,導演他們剛才感受到的就是處處熨帖的春風拂面,她想強勢,便是不怒自威,讓人恨不得縮起來别被她波及。
章林凡畢竟還是個剛出學校的學生,從小到大衆星拱月,一向頗爲自負,聽了這話頓時就面紅耳赤,整個人都懵了。
池夏收起來手機:“導演,大家夥都等着呢,咱們繼續吧。”
導演看章林凡面色一陣白一陣紅的,也沒再多說,趕緊讓人走下一條。
池夏溫和地笑笑,依舊坐回場邊,低頭翻看手機,恍若一個手機成瘾的普通大學生。
仿佛根本沒注意邊上各路竊竊私語的人,更沒注意到章林凡幾次三番看過來的視線。
然而宋臻那邊的戲剛一結束,她起身的速度卻不比任何人慢,三兩下就幫他換下了戲服,比專業的服裝道具組的人還娴熟。
晚一步走到場邊的柳霏霏,眼看着宋臻已經舒舒服服地穿着T恤補好妝,在邊喝茶邊看劇本了,她的助理還在手忙腳亂地給她擦汗拿礦泉水,不由又看了池夏一眼。
……
拍登基戲份需要各路扮演朝臣的配角都在。
像隆科多、鄂爾泰、李衛、田文鏡這些演員扮演的角色都與女主沒什麽感情糾葛,戲份就比較少,有的還是比較大牌的“客串”,最多隻在組裏待十幾天。
爲了趕他們的檔期,這幾日A組集中拍的就是上朝和書房議事的戲,而B組拍的則是女主在太子後院和皇帝後宮兩個時期的後宮宮鬥戲。
兩個主角正好交錯開來。
議事聽政批折子,那對于雍正來說就像吃飯喝水一樣日常,他本色出演就足夠了。
導演都有點大喜過望。
他原本是聽說宋臻拍戲很認真,演技也還過得去,才想着就用他試試的,這兩天拍下來,宋臻這演技哪裏是“過得去”,分明是出神入化啊。
剛才那場讨論如何處置年羹堯的戲,宋臻一個眼風掃過來,他都愣了好一會兒,有種脖子後面竄冷風的感覺。
拍完這一場,趕緊示意大家休息二十分鍾,換場景拍今天的最後一場“雨中”的戲。
池夏一直在場邊坐着,立刻把人迎了回到保姆車上,一手給他遞小風扇,一邊低咳了一聲,給了他一個眼色。
雍正疑惑地擡頭:“怎麽了?演得不好?”
上輩子大清軍事遙遙領先,水師的鄭元甯戰無不勝建下曠世功績都在池夏面前跟小綿羊似的,年羹堯也就沒什麽翹尾巴的機會。
安安穩穩地在陸軍統帥的職務上退了休,他“駕崩”那年,年羹堯也剛好病逝,弘晏還安排了弘晴去吊唁,生榮死哀,算是跟他全了一世君臣義。
所以他剛才爲了演好,還特地回想了一下百年前,年羹堯飛揚跋扈驕奢無度,他當真下定決心賜死年羹堯的心境呢。
池夏看他還怪滿意自己的演技,也是無奈,讓自家司機去買冷飲。
“我看導演都快要腿軟準備起來給你磕一個了,而且您沒覺得麽?那個演張廷玉的,據說是老戲骨,他都快接不住你的戲了,”她歎了一聲:“您也稍微收着點。”
雍正失笑,倒是從善如流:“行,謹遵夫人鈞旨。”
今兒外頭下雨,拍的又都是養心殿小書房裏的戲,空調給力的很,加上戲服也就是普通的夏裝,倒是十分涼快,也不怎麽要補妝了。
兩人坐在車上閑聊了幾句,池夏還給他捏了捏肩膀:“胳膊還酸麽?”
這兩天下雨,他們才發現宋臻的左肩吊威亞受過傷,當時傷得還不輕,加上受傷之後休養的時間不夠,留下了一點後遺症,一到陰雨天就會隐隐作痛。
今早又下雨,池夏便給他貼了一劑膏藥。
雍正甩了兩下手:“沒什麽事,隻是稍微有點酸,不影響活動。”
池夏不滿:“說好的這回要做個健康寶寶呢?”
雍正知道她對“健康”的執念從何而來,便隻覺得她的無理取鬧也叫人又心軟又歡喜,扣着她的手捏了捏:“那我給你賠個情,别氣了,可好?”
池夏嗯哼了一聲,又給他用力揉了幾下。
二十分鍾的休息其實也就是一晃眼的事,兩人說不了幾句話就得下車。
雍正依舊去拍下一場戲,池夏便打算把司機師傅買回來的冷飲分給了片場的人。
剛發了兩個人,就聽到了一聲冷笑:“我道是誰這麽闊氣,原來是池家的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