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淩汐自然不肯信:“你放屁!你這狐狸精,以爲随便胡說幾句我們就像他一樣信你?公子是大明正統,鄭家更是對公子忠心耿耿,他怎麽可能這樣對我們!”
池夏:……
還真是頭一回被人罵狐狸精。
怪新鮮的體驗。
看鄭淩汐扯着嗓門,她簡直是被逗樂了:“你幾歲了?你捂住耳朵喊着“不打雷”,外面就真的不打雷了?”
這話說得夠明白了。
饒是鄭淩汐這樣“頭腦簡單”的,也聽出了她話裏的笑意,臉上頓時漲得通紅。
“你、你”了好幾次,沒能說出反駁的話來。
池夏也不管他,這兩兄弟反正是一條心的,做主的人大部分時候都是鄭淩峰,跟一個人說得通就行。
她便直接轉向鄭淩峰:“如果事情真如我們猜測,你打算怎麽處置?”
鄭淩峰怔愣了許久:“你……您說的話,隻是您的猜測,不能作準。”
“那你可以再仔細想想,”池夏甚至給他重新遞了一杯茶:“不急,這大風大雨的,左右你們也出不去,我們更跑不了,你慢慢想,想不通的地方,我們再幫你縷一縷。”
不管是雍正還是鄭元甯這裏的救援,恐怕都還要有幾天功夫才能找到這裏。
在這幾天裏,可以說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若是鄭家兄弟真的依着南明朝廷的意思把他們交給英國人,那就真的麻煩了。
到了英國,大清再如何強勢,也是鞭長莫及。
想在别人的地盤上找到他們、帶回他們,難度何止是現在的百倍千倍,說難于上青天也不爲過。
而且朝廷現在已經因爲走私鴉片的事和英國擺明陣仗鬧翻“斷交”了,哪怕是放下連忙去跟對方談條件“贖回”他們,怕也沒有那麽容易。
依現下的情況看,最好的法子就是能說服鄭家兄弟,哪怕不站在他們這邊,至少也不要輕易把他們交出去。
至少從目前來說,這兄弟倆人忠心的對象隻有“大明”,對投靠英國人,或者說對叛國這件事,還是很抗拒的。
鄭淩峰眉頭緊鎖。
爲了把池夏弄出京城,他們的人手損失慘重且不說,還暴露了從京城到地方,從朝堂到軍隊的所有暗線。
這些暗線和釘子,是他們兩三代人,用了無數心血埋下的。
這裏頭,絕大部分都是對大明忠心耿耿的死忠之士,否則也不會放着好好的當朝官員不做,來幹這整日裏把腦袋提在手裏的活。
他也質疑過,覺得爲了一個皇後,一個大概率不會如實交出技術的人而失去這些人太不值得了。
可在池夏說出這個猜測之前,他即便有過疑惑,又過怨言,卻從來沒有懷疑過朝廷的用意。
他甚至還幾次三番地勸說鄭淩汐,公子自有公子的考量,要服從大局,不要計較一家的得失。
如今看看,或許池夏的話才更接近真相。
他效忠的朝廷,他輔佐的公子,怕是早已在一日一日的蹉跎中習慣了溫柔鄉的生活,丢掉了匡複大明的志向,隻想過富貴安逸的日子了。
這些年,海商越來越多,去過英國、法國的人時常會說起,異國也不像他們想象中那麽“蠻荒”,相反,也有熱鬧的街市,甚至有些莊園主的日子過得十分豪奢,不亞于豪門大族。
朝廷和英國人接觸後,公子也接見過好幾次英國商隊的人,兩方相談甚歡,公子甚至還留了他們一起用膳,商讨“要事”。
而“擄走皇後”這件事,也正是從公子接觸英國人後,才開始被内閣提上議事日程,并且力排衆議推行的。
……
往日種種他覺得不合理的地方一幕幕掠過。
他甚至還想到,他叔父和鄭淩雲前些天賣掉了好幾處宅子。他當時還以爲朝廷缺錢,巴巴地湊了上萬兩銀子,想着過些日子給叔父送去。
鄭淩峰沒法說服自己這都是巧合,他有些頹然地看向池夏和鄭元甯。
鄭淩汐更是皺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哥,英國人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兩個也未必就有什麽好心腸,你還真相信他們?”
池夏搖頭:“在這件事上,我們的立場絕對是和你們一樣的。”
鄭淩汐惱恨:“一樣麽?你不是最喜歡跟那些洋人打交道麽?什麽英國人、法國人、俄國人,各個你都要接觸,要不是你弄什麽航海貿易,洋人又怎麽會成群結隊地來?”
“我跟洋人做生意,跟外國接觸,是不希望我們的國家固步自封,落後于人。”
池夏沒有再嘲諷他,而是誠懇道:“我是大清的皇後,我也是一個中國人。你我确實各爲其主,可以明争暗鬥,可以成王敗寇,但想必誰都不想賣國。我的手,我的心,我的性命,隻屬于中國。”
鄭淩汐一愣,對着她認真的臉,一時也說不出氣話了。
鄭淩峰深深看了池夏一眼,眼中的光點躍動着凝聚了起來,定定道:
“好,爲這一句“不賣國”,我鄭淩峰向你保證,隻要我們還活着,絕不會把你們交給英國人。”
鄭元甯則提出了一個實際的問題:“若是你的“公子”鐵了心要把我們當做投名狀,隻憑你島上的這百十個人,怕是不能阻攔。”
很明顯,鄭家人也不都是一條心,而這兩位,雖然是掌握鄭家軍事力量的中堅人物,卻并不是鄭家的核心。
加之困在這個島上,連一艘船都沒有,來往通信都要通過他們的“朝廷”派來的補給船,就如同被折了翅膀的鳥兒,撲騰不出什麽動靜了。
鄭淩峰想到了這一點,但他一時也沒有主意。
他還有些死忠的部下,但沒有船,縱是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法聯系上他們。
池夏與鄭元甯相視一眼,鋪開了手裏的航海圖。
鄭淩峰和鄭淩汐都是頭一回看到這個圖,細看之下,又驚又疑:“你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上船前,他們明明搜過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