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島上現在還沒有船,被困的人插翅也難逃,鄭家兄弟便讓外面站崗的人也回營地躲雨去了。
陰差陽錯的,林燕妮就這麽走到了木屋門口。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麽,登時手腳冰冷,竟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屋裏,鄭淩峰一直沉默着,隻聽得到鄭淩汐一個人在發火。
“我早就說了,林淵就是個沒眼見的窮酸秀才,要不是他女兒給小公子生下了嫡子,他算什麽東西!”
“還内閣首輔,比肩文正公,他也真好意思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就是個渾沒有半點讀書人氣節的軟骨頭,徹頭徹尾的無賴!”
林燕妮終于回過了神,拔腿就往回跑。
隻是她心亂意亂之下,沒看清腳下,一腳踩空摔了下去。
她吓得四肢發冷,隻想着立刻回去告訴鄭元甯,掙紮着就要爬起來。
再一擡頭,鄭淩峰卻已經站在了她面前,一頭一臉的雨水和凝重的神情吓得林燕妮下意識地驚叫起來。
鄭淩汐本就氣憤,被她這一喊更是煩躁,瞪眼罵道:“你叫什麽?見鬼了?大半夜地出來亂晃什麽?”
鄭淩峰攔住了他,看着林燕妮的樣子,微微皺眉:“你聽到我們說話了?”
三個人的動靜不小,周遭已經有幾間屋裏有人聽到動靜探頭來看了。
鄭元甯也聽到了響動,見林燕妮摔在地上,立刻跑了過來:“怎麽了?”
林燕妮方才被鄭淩峰、鄭淩汐兄弟倆人逼問時還沒有哭,一見他從雨幕中跑過來,卻立刻紅了眼眶。
立刻揪住了他的衣袖,幾乎是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勇氣指着鄭家兄弟:“他們、他們要把你和皇後娘娘送去英國!”
饒是機敏如鄭元甯,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把他和池夏送去英國?
爲什麽?或者說,圖什麽?
鄭淩峰皺眉:“林姑娘誤會了……”
“我沒有!我聽到了!”林燕妮急切地大喊,死死拽着鄭元甯的手臂,像是生怕他不信:“真的!他們就是這麽說的!”
“好我知道了,”鄭元甯拍了拍她的手背,把她擋在自己身後:“雨太大了,回屋裏再說。”
傘早就落在了一旁,林燕妮整個人都被淋透了,不知是害怕還是冷,一直在瑟瑟發抖。
鄭元甯撿起了傘,靜靜看了鄭家兄弟一眼,便扶起她往回走。
池夏方才就聽到了他們的争執,已拿着毯子在門口候着了。
與鄭元甯對視了一眼,從他手中接手扶住了林燕妮:“我帶她去換身衣服,你招待一下後面那兩位吧。”
鄭淩峰和鄭淩汐都跟了過來。
鄭元甯指了指桌邊的位置:“兩位有話要說?”
鄭淩峰收了傘:“林姑娘方才隻是聽了淩汐抱怨的隻言片語,并不準确。關于這件事,朝中也還沒有定論。”
他拱了拱手:“我和淩汐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鄭元甯“哦?”了一聲:“但兩位同意與否,怕是于你們的“朝廷”沒有什麽影響。怕是兩位都不知道英國人給出了什麽條件,說服了你們的公子吧。”
鄭淩汐怒從中來,偏偏還沒法反駁。
鄭元甯倒沒有刺激他們的意思,他是認真發問的,他也有點沒想通。
這“南明朝廷”除了一些“地下勢力”外,就隻剩下海上這些零星散落的群島作爲據點了。
想要與朝廷分庭抗禮,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蟄伏下來,造出跟朝廷水師一樣,甚至比朝廷水師更先進更能戰的艦隊。
而現在,他和池夏是他們改造戰艦的唯一希望,甚至他已經給出了“誠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此時選擇把他們交給英國人。
鄭淩峰苦笑:“無非是财帛動人心吧。有些人……這些年大手大腳慣了。”
池夏陪着林燕妮換了衣服出來正聽到這一句。
嗤笑着搖頭:“殺雞取卵?你的公子有這麽蠢嗎?不怕有命賺錢沒命花?”
鄭淩汐眉頭緊皺:“你别在這陰陽怪氣地大放厥詞!以爲我們真的不敢把你怎麽樣嗎?”
池夏翻了個白眼。
在雍正身邊待久了,接觸比較多的胤祥、張廷玉等人,都是說一層就能往下想三層的人,她也習慣了他們這種“點到即止”。
但跟這哥倆,尤其是鄭淩汐說話,顯然不能含蓄,也不能轉彎。
她直白道:“如果是普通人,或許會爲了錢而把我們賣給英國人。拿了錢躲起來逍遙後半輩子。但你們公子,作爲南明朝廷的首領,拿了錢能幹嘛?”
“是能跟朝廷求和談判?能隐姓埋名當富家翁?”
擄走了當朝皇後,早已堵死了求和談判這條路。至于隐姓埋名,在朝廷地毯式拉網搜查下,也是絕無可能的。
池夏笑道:“還是說,準備拿了英國人的錢,等英國人研究出技術,對你們獅子大開口,你們再從他們手上買軍艦?這笑話好笑麽?”
鄭家兄弟面面相觑。
鄭淩峰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麽,半晌才問:“不爲錢,那爲什麽?”
當初他們和英國人合作,收益最多的也就是銀錢和礦石。
池夏笑笑:“那也不難猜。大概是在大清的日子越來越難混,打算去英國過好日子了。”
鄭淩峰手一抖,剛端起的茶盞“碰”的一聲砸在桌上。
鄭淩汐則是接連搖頭:“怎麽可能?!如果要走,小公子早就可以走,怎麽還會讓我們去綁你?”
池夏笑笑:“很難理解嗎?你們這些人反正也不可能都帶走,不如最後廢物利用一下,綁來了我,就能坐地起價跟英國人談條件了。”
“再怎麽,也能換個伯爵子爵的爵位,換幾個莊園吧。”
這樣一想,南明朝廷的“瘋狂”倒是很好理解了。
鄭元甯也明白過來,補充道:“你們那位林淵大人,上回說要弄船來給我們改造,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也沒見船送到。或許你該回去看看他們如今是不是在變賣家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