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淩峰和鄭淩汐兄弟倆人原本輪流來通報“倒計時”,提醒池夏半個月的時限還剩下多少。
鄭元甯上島第二天,兄弟兩人便也“準時”到了。
鄭淩汐帶着人補足了飲水和食材,鄭淩峰則朝鄭元甯和池夏拱了拱手。
“皇後娘娘,明日就是咱們定下的半月之期了,不知您的圖紙畫得如何?二位若是還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吩咐在下。”
池夏哂笑:“半個月的期限一直都是你們在自說自話,本宮何時應過?”
“我們并不想爲難您,可皇後娘娘若是這樣說,我等就沒法跟朱公子交待了,”鄭淩峰皺眉:“怕是于您自身……也是大爲不利。”
鄭元甯原本一言不發地在整理書桌上堆着的書籍和圖紙,并沒有插嘴。
聽了這話,卻冷冷掃過去一眼:“若是我沒有理解錯,你們“請”我來這裏,是要讓我全權做主的。”
鄭淩汐翻了個白眼,心說你一個立場還不明确,不知道真歸順還是假歸順的人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鄭淩峰笑着應了:“鄭大人大才,我等确實不如,叔父确實有口訊,命令我等以您爲尊,但朝廷……朱公子那裏,總也要交待得過去。”
“怎麽交待我自有打算,”鄭元甯放下了手裏的卷宗,往前一步擋在了池夏身前:“不需要你來教我,更輪不到你來要挾她。”
說罷便站了起來:“還有,就算拿到了圖紙,你就能看得懂造的出了?怕是你連真假都分不出。既然你們島上隻有火炮,就先從火炮改起,三日之後試火力。”
鄭淩峰無話可說。
爲了隐蔽,也爲了确保池夏不能逃出生天,島上現在是沒有船的。
鄭元甯大約知道自己還是個“半黑不白”的,爲了避嫌,倒也從沒提要船的事。
從火炮改起,用實打實的成果來做“投名狀”,也是合情合理。
鄭元甯見他還站着,直接指了指門:“如果沒有别的事,二位請自便吧。”
鄭淩汐氣了個仰倒,被鄭淩峰拉着出門,走出好遠還在呼氣:“沒想到他竟是這種人!”
“消消氣,”鄭淩峰拍了拍他的肩:“他天縱英才,剛到弱冠之齡就有這等成就,傲氣就傲氣些吧。總歸是爲咱們所用。”
鄭淩汐踢了一腳沙地上的貝殼:“他這麽能耐他咋不上天!”
他罵了一句,總算出了點氣,哼道:“得了,他最好一直這麽能耐,有本事把内閣那兩個廢物幹掉,我就認他是個人物。”
鄭淩峰看他越說越不像話,皺眉制止了:“淩汐,噤聲。”
鄭淩汐翻了個白眼,做了個封嘴巴的動作。
鄭淩峰叫過一隊下屬分給他:“你帶人把火炮移到北邊的海邊,射程範圍的地方都必須保證沒有咱們的人,免得試炮的時候“誤傷”。務必小心爲上,知道嗎?”
鄭淩汐脾氣不好,但在正事上從不亂來,鄭重地應了下來,帶人忙活去了。
……
小屋裏,林燕妮看完鄭元甯的“變臉”,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在她的印象裏,鄭元甯脾氣好得不得了,别說發火了,就連人家指着他的鼻子罵他窮酸,他也沒有半點不高興的神色。
即便後來被他救走,知道了他的身份,鄭元甯也一直是溫和有禮的。
這會當真是有些懵了。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的“認識”過這個人。
他不是什麽落魄的小商人,也不是戲文裏從天而降的大英雄。
他确實滿身铠甲,劍拔弩張,但那也不是爲她而來。他救下她,不過是順勢而爲,或者,隻是因爲她是她父親的罪證。
池夏見她愣在那兒,以爲她是被吓到了,給她遞了杯茶:“你别怕,鄭家這兩兄弟人還可以,不會爲難不相幹的人。”
這兩日處下來,她發現這個“真表妹”雖然是被嬌養着長大的,但心性卻是十分純淨,也感念她爲了救自己被一同困在島上,便多照顧她幾分。
林燕妮擡起頭,眼眶還是紅紅的,忍不住想看鄭元甯,卻又想起他方才攔在前面維護池夏的樣子,怕惹池夏誤會,到底還是忍住了,咬着唇“嗯”了一聲:“嗯,我不怕。”
她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
即便要死在這裏,也沒有人會爲一個早就“病死”在京城的“林燕妮”難過。
池夏拍了拍她的手,一邊招呼鄭元甯:“先吃飯,我做了幾種點心。”
籠屜一打開,玉米的甜香混着麥香一起撲出來,給清冷的屋裏罩上了一片暖暖的煙火氣。
她從“躺平”的模式裏走出來,最顯而易見的就是把吃飯從“任務”變成了“享受”。
鄭元甯跟她待過福州、蒙古,很了解她的習慣,見狀終于松了口氣。
伸手就想去撿包子,卻被熱氣燙得一縮手。
池夏忍不住笑了:“你這可是标标準準的心急吃不了熱包子。”
鄭元甯被她取笑了卻也不在意,粲然一笑,沉靜如海的眼底像是散落了無數星子,光點粼粼。
即便池夏對這張臉已經看得夠多,有些免疫了,都被他這笑容晃了眼。
林燕妮更是怔怔地愣了許久,直到池夏塞了包子到她手裏,才回過神來:“謝……謝皇後娘娘。”
池夏擺手:“你是我正兒八經的表妹,在這兒還喊什麽娘娘?喊表姐吧。”
鄭元甯三兩口吃完兩個包子,緊接着便把桌子收拾好了,又麻利地把幾桶淡水弄進了屋裏。
“我去他們的營地看看,你們歇着吧,若還有什麽事,等我一會兒回來再做。”
池夏攤手。
她之前一直是“擺爛不配合”的态度,若是忽然轉變了,鄭家兄弟反而要疑心。
再說鄭元甯也不是真要給他們弄什麽“高精尖”技術,不過是要在他計劃好的時間段弄出點動靜,好讓海盜确定他們的位置罷了。
她也樂得清閑。
三天一晃而過,大約是鄭家兄弟通知了小朝廷,試火炮的當天,天将亮未亮的時候,有一艘小船在停靠在了岸邊。
鄭淩雲陪着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從船上下來,一邊奉承一邊引着他往營地走。
“大人,這次可真是老天都在幫咱們。清廷那邊先是山東鬧了瘟疫,現在更是連北京城都遭殃了,震了個天塌地陷。可見天意還是眷顧我們大明的!”
他的聲音不小,營地裏又都在“等候”公子派來的人。
站在最前面的池夏、鄭元甯和鄭家兄弟,便都一字不落地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