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靜剛被送到太醫院的時候他們就問過他的身體情況。
專門負責給他醫治的太醫和劉裕铎本人都再三确認過,鄭靜重新抽大煙的時間并不長,身體雖有虧損,但前幾年一直調養地不錯,并沒有大礙。
怎麽會突然就抽搐,甚至失去意識?
清晨風涼,池夏搓了搓手臂,隻覺空氣裏已有了初秋的寒意。
雍正拍了拍她的手背:“先别擔心,叫劉裕铎進來問問清楚。”
内殿亮起了燈,當值的宮女太監便紛紛進來伺候洗漱,小宮女還貼心地給池夏拿了個薄絨的披肩。
劉裕铎顯然是一夜未睡,整個人都十分疲憊,眼底爬滿了血絲,跪下請安的時候甚至踉跄了一下。
池夏擺手,示意蘇培盛趕緊把人扶起來:“怎麽回事啊?”
“臣、臣也沒弄明白……”
劉裕铎下意識地接了話,才意識到自己連規矩都忘了,忙道:“回娘娘的話,除了剛到太醫院那幾日,鄭靜的狀況一直都很穩定,昨兒下午起忽然變得神神叨叨的,一直在喃喃自語。”
當值的太醫一開始以爲他是被強制關在屋裏,時間久了太過煩悶情緒不佳,特地讓侍衛扶着他出來,在院子裏轉了兩圈,還給他買了點福州的特産小吃。
隻是鄭靜雖讓别人扶着出來了,卻一直沒精打采的。
太醫也沒太在意,誰知到了晚上,鄭靜的狀況竟越發嚴重起來。
枯坐在桌前不肯上床睡覺,怎麽勸他、跟他聊天他都沒有反應。
眼看着都過了三更了,當值的太醫有點熬不住,就讓侍衛守着他,自己到隔壁屋裏眯了一會兒。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出了事。
鄭靜忽然站起來,瘋了一樣往外跑。
這都大半夜了,侍衛哪能放他跑出門去,自是眼明手快地攔住了。
這侍衛人高馬大,都是練家子,即便鄭靜身體健康,也不可能扭得過他,加上鄭靜在戒毒,本應是很虛弱的,誰都沒想到,他不但掙開了,還瘋了一樣往門上撞。
那侍衛懵了一瞬,有點匪夷所思,但不及細想,趕緊又把他抓牢了,一邊拉開門喊人:“快來人!去請太醫來。”
鄭靜的狀态很不對勁。
原本蒼白的臉漲得通紅,從臉上紅到了脖子根,甚至連眼中都泛着紅血絲。
太醫沖過來的時候,他喉間發出奇怪的像是拉風箱的聲音,拼命敲打自己的頭。
侍衛們吓得夠嗆,好在手上的動作沒放松,還牢牢地按着他。
鄭靜這個“癫狂”的狀态倒也沒持續多久,劉裕铎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整個人抽搐着倒下去了,完全失去了意識。
劉裕铎也是聽侍衛和當值的小太醫說了全程的經過,細之又細地給他診了脈,卻沒診出什麽不對勁。
當值的衆人都覺得鄭靜這看起來像是中毒了,或是腦子裏出現了某種幻象。
劉裕铎說完還是很困擾:“臣等還請教了太醫院最擅長這種毒藥、迷藥的向老太醫,甚至還讓人去請了科技署的外國大夫。”
隻看他一籌莫展的樣子,雍正和池夏也知道請的這兩人定也沒能得出結論。
池夏看劉裕铎還在苦思冥想,直接打斷了:“重點是鄭靜現在怎麽樣?沒有性命之憂吧?”
隻要人沒事,一切都還有機會。
“是,臣給他紮了針,灌了安神的藥,現在他是昏睡着的,”劉裕铎趕緊點頭:“隻是他原本就在戒除鴉片的瘾頭,臣也不敢用重的劑量,至多再有一個時辰就要醒了。不知醒了後又會是個什麽狀況。”
雍正皺眉:“朕不管你用什麽法子,必須保住他的性命。”
一來鄭靜身上還有沒查清的問題,二來他也不希望鄭元甯還在查探這件事,留在京城的鄭靜卻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
劉裕铎有些爲難,遲遲沒有應聲。
他一向很直接,有一說一,從不誇大也從不隐瞞。他不出聲,顯然是覺得這件事他實在沒有辦法保證。
池夏翻了下倉庫裏,她的“續命丸”倒是還有幾顆,便擺手讓劉裕铎先出去:“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過去看看。”
雍正聽她說她要自己過去看看,就知道她想用系統給的藥物了,倒也沒有反對。
他們都知道,這“續命丸”名爲續命,實際上是并不能包治百病的,尤其不太可能用在雍正身上,那若是能用它保住鄭靜的性命,讓太醫院有時間找出解藥,也算是發揮了它的作用。
爲了方便圓明園和交輝園傳召,太醫院就在圓明園的西南位置。
池夏原是想着下了早朝過去,差不多正好能趕上鄭靜清醒,沒成想今日早朝事情還挺多,尤其爲着烏裏雅蘇台将軍這個職位的人選,吏部和禮部各執一詞,差點吵起來。
用人的事池夏自知一百個自己捆一起也抵不上雍正,索性和雍正說了一聲,先行離開了。
鄭靜的房間在太醫院最邊角的一個小院裏,池夏到的時候劉裕铎和兩個太醫在院子裏撥弄一堆垃圾。
苗苗掩了掩鼻子:“這什麽味道呀?”
小太醫苦笑:“鄭靜剛吐了一地,劉大人說弄些出來,看看裏頭會不會有什麽殘渣。”
得知那“垃圾”是嘔吐物,苗苗差點沒跟着吐出來,趕緊扶着池夏站遠了一些:“娘娘,要不咱們還是先回去吧?”
“沒事,你在這兒等着,我進去看看,”池夏原也要避開人給鄭靜喂藥,便隻讓侍衛和苗苗都在門口守着。
屋子裏大概是熏了很久的安神香,池夏進門都差點被嗆到。
她也覺得有些不适,見鄭靜被五花大綁地綁在床上,便直接把藥塞進他嘴裏了:“吃下去。”
鄭靜仿佛是個空殼子,不看人也不吞咽。
池夏皺眉:“你若是就這麽死了,鄭元甯會自責一輩子的,你也不想你和你妻子唯一剩下的這點骨血出事吧?”
鄭靜眼珠轉了轉,嘴唇翕動,艱難地吞下了藥丸:“你快……走……快、快跑!”
池夏一愣,還沒回過神,就被一方帕子捂住了口鼻,瞬間暈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