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再度有喜和年妃離婚出宮的消息幾乎是以同樣快的速度在宮裏傳播了開來。
年若瑤臨出宮得知消息,還特地到永壽宮,仔仔細細爲池夏把了脈,與劉裕铎挑燈研究了一整晚,單獨調制了一味安胎藥,制成丸藥給她留着。
她是借着要出宮爲年羹堯治傷的由頭離婚的,從玉牒上除名後,雍正便當真預備了一小隊人馬,送她去歸化城,正好也避開京城這個風口浪尖。
送走年妃,禮部原本是抱着如臨大敵的心态,準備應對百姓們的謾罵和讨論的。
禮部柳侍郎都快把典籍翻爛了,也沒找到“合适”的成例。
老尚書那天從宮裏一出來就又硬氣了,一疊聲地教訓他,說他敢主持這種“離婚禮”,是要被釘死在恥辱柱上,被萬世讀書人唾罵的。
他幹是幹了,心裏也惴惴的,根本就沒敢回家,生怕被家裏人一個接一個地問,幹脆就在官府坐了一夜,眼都沒敢合,硬生生等着第二天的《民報》發售。
天才蒙蒙亮,他的小厮就一手舉着報紙,一手舉着炸油果子一路跑進來。
“大人!老爺!我買到了!”
柳侍郎立刻瞪了他一眼:“嚷嚷什麽?生怕沒人知道你老爺我在這兒等了一晚上啊?”
小厮縮了一下脖子:“呃……小的知錯了。”
一邊把油果子遞給他:“您一晚上都沒吃東西了,要不要先墊墊肚子?”
柳侍郎把他拉進屋裏,一邊接過報紙:“我哪吃得下,外頭怎麽說?”
這小厮不是特别靈光,還莫名所以:“什麽怎麽說?”
柳侍郎抖了抖報紙:“年妃娘娘離婚出宮的事啊,外頭都怎麽說的?我不是叫你買報紙的時候聽着點麽?”
“哦哦,”小厮一拍腦袋,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家老爺交待的事了,努力回憶起來:“好像,也沒說什麽特别的。”
“就有人說,年妃娘娘是哪個娘娘?然後邊上就有人告訴他,是醫術特别好,開着藥房的那個娘娘,也是年将軍的妹妹。”
“然後還有的人說,這年頭稀奇事是越來越多,先是大臣離婚,現在妃子還能不要皇上了,能離婚出宮。”
柳侍郎點頭:“這麽說的人多麽?還有别的麽?”
“也不多啊,他就和邊上買報紙的人随便說了一句,後來就說跟俄國人做什麽生意能賺錢了……”
柳侍郎松了口氣,戰戰兢兢地翻開報紙看了幾眼。
小厮一拍腦袋,似是又想起來了别的事:“對了對了!好多人都在說年妃娘娘的藥堂!”
柳侍郎心裏一提,一口油果子差點把自己噎死,艱難地灌了一口茶:“說、說什麽?”
“哎呀老爺,您不會自己看嘛,”小厮跟了他許多年了,倒也不怵他,翻到報紙的另一面指給他看:“就是說年妃、哎,不對,現在是年姑娘了,就是說年姑娘從蒙古回來之後,就會去“若初堂”坐診,每旬還會義診一天。”
柳侍郎一愣:“就說這個?”
“對啊,好多好多人在讨論這個,他們說年妃娘娘的醫術特别好,比很多太醫還厲害,都在讨論怎麽樣才能搶到年姑娘的号,去找她看診。”
柳侍郎灌了一大口水,總算不噎得慌了。
搶過報紙仔仔細細地看過去。
第一版是政事,第二版最大的标題就是年妃離婚出宮。但緊跟着,就公布了年妃将于三個月後回京,在“若初堂”坐診的消息。
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不得不感慨這真是神來一筆。
皇妃離婚出宮的新聞雖然亘古未有,但其實跟老百姓沒有多大的關聯。
宮裏多一個妃子還是少一個妃子,都不會影響他們的生活。
而京城裏多一個“神醫”就不一樣了,那代表着他們又多了一個可以求醫的地方。
說到底,衣食住行生老病死,才是百姓最關心的事。
他是真的餓了,雖然剛才噎着了,這會兒還是又拿着油果子咬了一口:“沒有别的了吧?你再一驚一乍的,老爺我真的抽你啊!”
小厮撓了撓頭:“呃……”
一看他的神色,柳侍郎就覺得沒好事。嘴裏趕緊趕忙地嚼巴了幾口,把油果子咽了下去:“怎麽?”
“還有很多人在讨論别的事,不過這個事跟您叫我打聽的年妃娘娘的事沒什麽關系,您要聽麽?”
“說說看呢,”柳侍郎三下五除二填飽了肚子:“什麽了不得的八卦?”
“外頭有人在傳,西林覺羅家最近喜事連連,皇後娘娘剛懷上龍胎,家裏唯一的嫡親妹妹又與章佳氏嫡出的小公子定了親事。”
柳侍郎“哦”了一聲,他放下了心裏的大石,倒是有點閑情逸緻了:“皇後娘家這個妹妹,先前不就傳過,要與皇後的嫡系,那個叫鄭元甯的小将軍結親麽?”
隻不過後來不了了之了。
小厮連連點頭:“聽說這次是真的,還是怡親王的福晉保媒的呢!”
“豁,那章佳氏這臉面是夠大的了,”柳侍郎随口感慨了一句:“我記得章佳氏的公子,今年也要殿試吧,殿試還沒考,就先定親了?”
一般這種事,都會等到發榜之後,來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雙喜臨門。
他隻是随口一說,小厮卻一拍腦門:“老爺,還有一件事!我回來的時候,還聽到衙門裏的人在說,皇上和怡親王已經把各地的會試考卷都調集到了京城,要徹查科舉舞弊的事。”
柳侍郎“砰”得一聲把膝蓋磕在了桌腿上,跳着腳站了起來:“什、什麽東西?”
小厮還以爲他沒聽清,又非常清楚地重複了一遍:“皇上和怡親王要徹查科舉舞弊的事?”
柳侍郎差點一口血就吐出來了:“這麽要緊的事你不早說!什麽時候的消息?!誰傳的消息?!”
“就……今天早上啊……”小厮茫然:“就您府衙裏的人說的,說什麽“專門調查組”一會兒就到禮部來,他們特地早點來候着。”
柳侍郎也顧不上膝蓋上的劇痛了,飛快地往外跑,一邊整理身上皺巴巴的官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