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緊張地攥緊了手,從踏進皇宮的第一步起,她就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這裏的人精緻、貴氣,她卻格格不入。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她。
尤其是這幾個給皇後娘娘行禮,跟她說話的人,雖然一直笑盈盈地看着她,她卻總覺得她們眼底深處都帶着打量。
其實,如果不是爲了親眼看到走私礦石的幕後黑手,替死去的丈夫、弟弟報仇,她也不會跟着皇後娘娘進宮裏來。
池夏安撫地拍了拍黎雅的手:“安心住下,我日常都在養心殿,永和宮日常都是空着的。”
她招手叫了禾香:“帶黎姑娘去偏殿安置,一應供應跟你一樣便可。”
黎雅是吃過苦的,對吃穿用度并沒有什麽特别的要求,隻誠懇道:“娘娘也分些事給我做吧。”
池夏看她無所适從的樣子,也沒有拒絕:“你既然廚藝好,沒事的時候就去小廚房幫章娘子做事,正好你懷着身孕,想吃什麽特别的口味也可以自己做。”
黎雅這才放松一些,跟着禾香去偏殿挑選房間了。
池夏笑着扶起了年妃:“心意我領了,不過她情況特殊,還是在我這裏住着合适些。身份暫時就算作我的宮女。”
“她接連遭遇丈夫和弟弟過世,還懷有遺腹子,身子也不太好,我原是讓劉裕铎每日給她看個診的,伱若得空也時不常過來瞧瞧她。”
礦上的事她沒有和年妃等人細說,隻簡單說了說跟俄國談判的事,着重說了通商協議和修建鐵路的補充協定。
這些具體細節沒有在邸報和民報上詳細寫過,三人都聽得若有所思。
“那我們的藥廠/服裝廠,是不是也要稍微調整一下生産的産品?”
齊妃和年妃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開了口。
耿氏則是大驚:“鐵路是要修一條鐵的路?從京城到蒙古?那得花多少銀子?咱們内務府恐怕挪不出這麽多銀子吧?”
池夏一愣,與三人相視而笑。
她原本不喜歡後宮那些請安串門的“規定動作”,因爲這些日常聊天,說的無非就是東家長西家短,誰家王爺娶了小,誰家福晉生了男孩女孩的事。
再就是讨論衣食住行,钗環衣料,進貢的東西有多新鮮,多華美。甚至哪個宮裏多分了一顆荔枝,那都是天大的話題了。
八卦當然能聊,但當聊八卦成爲主業,就着實很難令人高興了。
然而如今,她一說通商和修路,妃嫔們讨論的不是貢品,而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商機和預算,怎能不令人驚喜?
甚至三妃今日都是帶着賬冊和這幾個月積壓下來的文書、計劃來找她的。
四人幹脆直接開了一個“辦公會”。
池夏先聽了這一年來的“财務報表”,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了:“咱們賺了多少銀子?”
耿氏捧着賬冊,也有點緊張:“算上跟外國人通商賺的錢,今年一年,将近三百萬兩。”
“哐當”一聲巨響。
池夏從驚愕中回神,就見雍正和胤祥兩人都站在門口。
胤祥大約是被門檻絆了一下整個人沒站穩撞到了門框上,發出了這一聲動靜。
年妃和齊妃一見雍正竟還帶了怡親王來,趕緊起身行禮想要回避。她們如今都還是妃嫔,見外臣總是有諸多不便的。
反倒是胤祥緊緊盯住了耿氏:“裕妃方才說,賺了多少錢?”
耿氏下意識地看了池夏一眼,見她點頭,才連忙奉上了總賬目:“回怡親王,總計是二百九十八萬兩銀子,另有零頭九百多兩。”
胤祥也顧不得什麽授受不親了,一把接過了賬本翻看。
他知道内務府辦的幾個廠收益不錯,也知道富察金保的海運通商弄得紅火,但早先已經約定過,内務府的收益由池夏調配使用,與戶部不相關聯。他也就沒關心過具體的收入。
可他萬萬沒想到,一年的淨收入竟然将近三百萬兩!
三百萬兩是什麽概念?
康熙五十一年,四哥繼位時,國庫總共有存銀七百萬兩,而當時國庫的年收入,大概也就隻有一千多萬兩。
三百萬兩,相當于當時國庫年收入的四分之一!
四哥繼位後雖一力推行攤丁入畝和火耗歸公,國庫收入連年上漲,但新政畢竟還需要時間才能完全推行到位。
今年一整年,國庫收入也才剛超過兩千萬兩。
池夏見耿氏和年氏等人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便讓她們先回宮去了:“東西先放這兒,我明兒看看,看完了再找你們說話。”
耿氏松了口氣,趕緊蹲身告退。
池夏見胤祥還在專注看賬目,一眼都不眨,像是要從裏面看出花來,不由笑着打趣:“殿下這是掉錢眼裏了啊?怎麽看個賬簿還看出了看情人的眼神呢?”
雍正拍了她一下,丢了個眼神,示意她别把這位“惹毛”了:“内務府去年秋冬兩季的收益不是隻有十幾萬兩麽?怎麽一下子漲了這麽多?”
這賺錢的速度,說日進鬥金都是毫不誇張了。
池夏其實也懵了一下,但方才耿氏給她解釋了之後她就明白過來了。
幾個大的瓷窯、茶山,還有京城的琉璃廠、造辦處,都是由内務府在管轄的,這些地方出産的茶葉瓷器琉璃玩意兒,加上紡織廠、江甯織造府生産的大批量絲綢,也都由内務府統一驗收之後交給富察金保的外貿司,運到歐洲等進行貿易。
僅是這一塊收入,就有将近兩百萬兩白銀。
此外内務府旗下成衣店、藥品店的分店陸續開設,在國内的收入也節節上升,一整年下來,堪堪超過了百萬。
胤祥已經飛快地翻完了這冊賬,震驚道:“富察金保是個人才啊!”
“也挺放飛自我的,”池夏想起在福州時富察金保的葷素不忌:“開放的思想倒确實很适合幹這一行,過兩年等海上貿易穩定下來,我想讓他回來總負責外交的事務。外貿可以交給弘晟去做,讓鄭元甯一邊在水師任職,一邊配合他。”
雍正點頭:“等弘晟從俄國回來,正好可以曆練一番。”
胤祥也已經對她“後宮幹政”這件事習以爲常了,甚至還插了一嘴:“聽說鄭元甯最近又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