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當初班禅的侍從被他們發現吸食了鴉片,從他的行李裏搜出來的,一直留在太醫院。
劉裕铎這兩年一直在研制戒斷的藥物,随身的藥箱裏就有一小格專門存放了一點鴉片膏。
池夏讓人托盤端得遠了一些:“給你也不是不行,就看你交待的話是不是我想聽的了。”
老黑明顯猶豫了一下。
一開始有人找上他,說有個賺錢的門路,問他做不做。
他以爲隻是私下偷一點煤出去倒賣,還想着這裏滿山滿谷都是煤,偷一點也不會有人發現。
可萬萬沒想到,這些人的“一點”,是隔三差五就從倉庫裏偷運一整車。
至于買賣的人,他根本連根頭發絲都沒見過,這麽多煤礦,根本不知道運去了哪裏,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上了一條巨大的“賊船”,騎虎難下了。
這可不是小偷小摸,一旦事發,不但自己活不成,就連家裏的老婆孩子也是沒有活路的。
所以他幹了不到半年就想收手,對方拖着他又幹了半個月才松口,可他一停下來,就知道自己不對勁了。
沒了那些人給的“煙”,他就抓心撓肺,頭痛得恨不得要去撞牆,簡直一天都活不下去。
就像一個瘋子。
這才知道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染上報紙上說的那種“大煙”瘾了。
池夏看他猶豫,也并不催促他。
對于染上毒瘾的人來說,犯瘾後沒有鴉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絕頂的酷刑。
即便她什麽都不做,一會兒這人也會不人不鬼,毫無尊嚴地來求她。
這會兒她自己心裏也是千頭萬緒,原本是要查礦石的去向,如今還多了一件事,就是這鴉片到底是怎麽流入中國,流入到礦上的。
走私鴉片的危害,遠遠比走私礦石更大、更嚴重。
雍正的神色也變了,明明在炭火旁坐着,整個人卻透着一股子冰天雪地的冷。
池夏站在他身邊,爲他攏了攏披風的領子。
火紅的狐裘襯得他臉色蒼白如雪,連唇上的血色都淡淡的。
池夏心裏一揪,借着攏披風的動作,環着他的肩按了按:“天都快亮了,咱們回屋裏等結果吧。”
雍正轉頭,正看進她眼裏:“嗯。”
戒斷反應的場面着實不好看,池夏簡單交待了隆科多幾句處置的辦法,就挽着雍正回了主屋。
她的手溫暖有力,雍正和她手心相貼,下意識地就握緊了:“放心,朕沒事。”
“嗯,”池夏和他貼近了點:“折騰了一宿,去補會覺麽?估摸着再有半個時辰,那人也就招了。”
“睡不着,坐會兒吧,”雍正苦笑:“沒想到才兩年功夫,居然又與這東西見面了。”
池夏讓人送了熱水來,屏退了左右。
“往後幾百年,我們國家一直是全世界對販毒打擊力度最大的國家,也是禁毒宣傳做得最好的地方,但即便是這樣,這東西也沒絕迹。”
每一年都有人因爲緝毒、禁毒犧牲,有一些甚至污泥滿身,長眠于無人知曉的山野。
池夏拿了熱帕子覆在他眼上,輕輕地沿着眉骨按着:“等抓到這夥人,一定要明正典刑。”
哪怕真的用隆科多方才說的那剮刑,乃至抄家滅族,也是不爲過的。
畢竟如今的偵查手段沒法跟三百年後相提并論,不用重刑震懾,恐怕當有心人發現了這裏頭的巨大利益,走私就很難禁絕了。
雍正握住她的手,在額角按了按。
池夏會意,換了一塊熱帕子給他輕輕揉着:“頭疼了?”
熱帕子的氤氲水氣讓人舒緩了一些,雍正換了個姿勢,卻有點不太想睜眼了:“念念……朕在想,什麽樣的世界才能養出你這樣的姑娘。”
池夏想了想:“我從前,知道很多政策,但我好像沒想過這麽多,沒想過爲什麽要有這樣的政策……”
大部分人或許都是這樣的,這其實就是一個和平的強盛的國家,給她們的安全感。
被雍正手把手地教着執政,她才開始明白很多法律和政策的深意。
池夏笑道:“所以,我這大概就是兩個世界雜交的産物,是個意外。隻此一家,别無分号了。”
雍正被她逗笑了:“伱倒是不謙虛。”
池夏湊上來在他唇邊親了一下:“謙虛使人進步,我都已經是皇後了,不想進步了,驕傲一點也無妨吧。”
晨曦破窗而入,點在她鼻尖,把她的臉籠在光裏,仿佛不握緊了,就會轉瞬即逝。
雍正心裏一驚,用力把她抱緊了:“念念,留在朕身邊……好不好?”
池夏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點頭:“我能去哪?最多偶爾出宮轉轉,你不也都一起出來麽?”
雍正“嗯”了一聲,笑了笑。
兩人氣氛正好,雖然姿勢不那麽舒服,池夏也任由他抱着,隔了許久忽然反應了過來,擡眼看他,卻見雍正已經又合上了眼。
池夏伸手撫上他眼角,福至心靈。
“你剛才是想說,讓我不要回原來的世界,留在你身邊?”
雍正揉了揉她的長發,低頭親了一下。
他甚至自己也說不清,方才那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隻是那一瞬間,他想緊緊抓着池夏,無論将來如何,無論生死變換,都不想放手。
他甚至在想,若是有一日他合上眼,又回到了泰陵,眼前這一切都隻是鏡花水月,隻要她還在身邊,也不至于太難熬。
池夏想了想:“我答應你。”
雍正睜開了眼。
“我答應你,”池夏又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一遍:“隻要你還在這個世界裏,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雍正眼中光點躍動,卻搖了搖頭。
蘇培盛在外頭說出去尋人的侍衛回來了,有話要回。
池夏也沒再多說,她不喜歡指天發誓,隻珍而重之地在雍正唇上親了親:“那就說定了,我去看看黎雅的情況。”
礦上隻有兩個廢礦井,這些侍衛都是大内好手,身上的裝備也都不少,悄悄下了礦井不過半小時,就把人找到了。
隻是把人弄上來,頗費了一點功夫。
……
黎小勇已經死了許久,連身體都有些僵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