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鄂家夫人從賞花宴中回來,就郁郁不樂。
丈夫已經去了浙江任上,她今年卻并沒跟着去。
主要還是爲着小女兒和外甥女兒燕妮都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丈夫讓她留在京城,先爲兩位姑娘家定下親事最爲要緊。
畢竟将來,他們還是要回到京城來的,夫妻倆都不願将時筠遠嫁在浙江。
皇後娘娘先前特地帶了時筠和燕妮去了元宵的宴會,自家姑娘也确實争氣,猜燈謎還出了些風頭。
加上皇後與皇上一道去了邊境和談,捷報頻頻傳回,娘娘的名頭一再出現在邸報和民報上。
明眼人都瞧得出皇上對皇後娘娘已然不是普普通通的寵愛,而是十分倚重了。
這半年來,有意和家裏時筠結親的人家不少,既有朝堂新貴,也不乏王侯宗親家的公子。
她在家中三不五時便能收到賞花賞月的各種邀約。很有點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意味。
一開始她也十分歡喜,“心領神會”地帶着時筠和燕妮去赴會,可左看右看,看似相談甚歡,每每回家來一問,不是這兒不中意就是那兒不合心。
三五次不打緊,可回回都這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尴尬了,怕傳出自家倚仗皇後娘娘受寵,自視過高的閑話,近來都不怎麽願意去這一類的宴會聚會了。
奈何有些夫人過于熱情,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帖子來請,便也推拒不得。
今日這家便是如此,對方與自己老爺曾是同窗,又是同一年考中的功名,如今官職品級也相仿,還比自己稍高了一級。
這家的夫人下了帖子請她,被婉拒後又親自上門來請,她不好再拒絕,便帶着時筠一同去了。
時筠看母親愁眉不展,倒是十分乖覺,讓丫頭嬷嬷都下去了,湊上來體貼道:“額娘,我早上讓小茉去買了城東那家點心鋪的蘇式糕餅,您要不要嘗嘗?我剛送了些給燕妮,燕妮也說味道很不錯的。”
鄂夫人歎氣。
時筠咳了一聲:“額娘是有什麽煩心事麽?”
鄂夫人瓜爾佳氏無奈地白了女兒一眼:“明知故問。我還能有什麽煩心事?不過就是你們姐妹倆的親事罷了。”
時筠縮了下肩膀,沒敢接話。
鄂夫人搖了搖頭,将房間門關上了:“隻瞧你這神情,今兒這位公子,想必也是沒瞧上。”
“筠兒啊,左右這裏就咱們娘倆,也沒有旁人,你若是有心儀的公子,不妨直接和額娘說說?”
時筠下意識地搖頭:“額娘,我沒……”
鄂夫人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跟額娘還不說實話,伱從小在額娘身邊長大,一張嘴額娘就看到你肚裏了。這幾個月你一開始跟我去赴宴還有幾分用心,後來便越發敷衍,管他什麽樣的公子,你都覺得不合适,甚至連理由都懶得好好想了。”
“你姐姐雖說是如今是皇後了,但咱們家裏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高門,總是這樣,叫旁人看起來倒像是咱們太挑揀了。”
“況且,咱們關起門來說兩句私房話。你與燕妮雖然年歲相仿,但你畢竟比她稍大幾個月,加上你是皇後的親妹子,你的親事不定,她的便也難定,旁人縱是有意,也不好越過你來向燕妮提親。”
“所以,即便爲了燕妮,你也不能這麽耽誤下去。”鄂夫人看她若有所思,便知她把這番話聽進去了:“老實跟額娘說說,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把我女兒迷住了?”
若是合适,找人牽線說和一下倒也未嘗不可。
時筠埋下了頭,聲音也不比蚊子大多少:“也、也不是……上次姐姐讓我們去的那個元宵燈會上,有、有位公子幫我們解了圍。”
鄂夫人大喜過望,既然是能參加皇後特地舉辦的元宵燈會的,那至少也是家世清白的青年才俊。
“我的傻姑娘,這有什麽不能說的,還瞞了額娘這麽久,叫額娘白白替你操心。是誰家公子?”
時筠咬了咬唇,又仔細瞧了一眼門窗:“不是誰家公子,我、我瞧瞧問過了,他是……是皇後娘娘從福州帶回來的學生,現在也不在京城,跟着聖駕去俄國和談了。”
其實鄭元甯家中的情況,她也打聽到了一些。
包括鄭元甯的父親曾經吸食鴉片上瘾,被強制關在福州水師戒斷等,畢竟在福州的時候,這些事也不是秘密。
隻是她不敢對母親全盤托出。
鄂夫人不知這些事,倒是沒有太大的門第之見。
笑着捏了捏她的臉:“既然能在娘娘的學堂讀書,想來人品和才學都是好的。等皇後娘娘回來,額娘帶你進宮求見娘娘,讓娘娘爲你參詳參詳。”
時筠眼睛一亮。
鄭元甯是皇後娘娘最看重的學生,如果額娘去問娘娘,那即便知道了他家中的情況,或許也不會反對?
鄂夫人知道了女兒的心思,自然不再提今日賞花會的事:“早上聽着燕妮似乎有些咳嗽,如今天兒見冷,京城不比江浙,幹得厲害,一會兒你去吩咐廚房,炖一些秋梨膏。”
“嗯嗯,”時筠點頭就要跑,跑了一半忽然想起什麽,趕緊探回腦袋:“額娘,那我都老老實實交待了,往後再有這樣的賞花會,您就别喊我去了呗,就帶燕妮去嘛。”
她說完,又遲疑了一下:“不過……我、我在外頭,聽到一個說法,是偶爾聽到科技學堂的人在悄悄說的……”
鄂夫人拍了她一下:“有話就說,别神神叨叨的。”
“他們說……燕妮和娘娘,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就說雙胞胎的姐妹,怕也沒有這麽相像的,皇上又對娘娘萬般深情,所以、所以……”
時筠咽了咽口水:“所以滿四九城裏,誰敢娶……娶和皇後共用一張臉的夫人啊,怕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鄂夫人驚愕:“這……這話從何說起?”
時筠壓低了聲音:“他們當時是在書肆悄悄說的,後面我也沒太聽清,大概意思……就是太招人眼了,娶回家是供着也不敢,寵着也不敢……”
鄂夫人愣了好一會兒:“知道了,這話萬不可再和旁人說了,知道嗎?也不許和燕妮說。好在燕妮還小回頭我會和你父親商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