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年羹堯這樣常年帶兵的人,即便是雍正和池夏這樣的門外漢,也覺得這支軍隊的情況不對勁。
人的精神狀态對整個人的影響是極大的,尤其在軍隊中,消極的精神狀态還會互相影響。
鄭元甯暗自皺眉,那些個海盜被他“連哄帶騙”弄到波羅的海,到第三第四個月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種精神狀況。
所以後來他們要走,他就順勢放了。
即便不放,這些人也是沒有多少戰鬥力了,留在島上甚至還可能惹出别的事來。
他當時帶的那些親衛,也是繃緊了的弦,再多一點狀況,說不定也要崩潰。
鄭元甯暗自往池夏和雍正身邊靠了靠,悄悄看了年羹堯一眼,就見他的動作和自己如出一轍。
倆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别開了眼。
池夏也無端緊張起來,她知道古代軍隊因爲長期精神緊張,在雷擊、士兵半夜夢魇尖叫等突發情況下會發生“營嘯”,引起其他士兵連鎖反應、瘋狂發洩集體鬥毆,甚至自相殘殺。
雍正聽她呼吸都放緩了,便停下步子,伸手遞給她:“來,跟朕一起去校場和營房看看。”
勞軍的物資早已送到了,年羹堯寸步不敢離,吩咐手下和駐軍将領交接。
這一片營地連綿了快一裏地,駐軍也有近五千人。雍正和池夏一一看過營房,又和一衆士兵一起吃了“大鍋飯”,整個營地裏總算是稍微有了點熱乎勁。
雍正沒有再多留,也沒有讓人組織“點兵”,仿佛就是簡簡單單地來看了看老朋友,送上了錢糧。
一回到庫倫城,年羹堯立刻将一隊火器營調到城門駐守。又請命道:“邊疆苦寒,臣瞧着這些人,多少有些“木”了,萬一真有戰事,恐怕戰力有限。不如趁着和談還沒開始,提早輪戍,或是再從盛京調撥一隊人來。”
朝廷雖然派軍駐守邊境,但不怎麽插手蒙古的事務,這些輪戍的軍隊都不是蒙古人,蒙古人也不怎麽把他們當做自家人,兩頭沒靠。
家鄉遠在千裏之外,又與遊牧民族的生活習慣格格不入,在營地裏一待就是幾年,心态上是容易出問題。
雍正點頭:“确實如此。”
平時或許還罷了,如今要面對和談中的各種突發情況,這樣“麻木”的軍隊就像是一個指揮不靈的手腳,難免誤事。
池夏皺了皺眉:“年将軍這一調動,确實能解燃眉之急,可到底還是治标不治本。如果我們和俄國成功劃定界約,邊境線上勢必要有更多駐軍。”
“而邊境線上,條件可能還不如庫倫城裏,這些人的心理問題終歸是要解決的。”
“要是隻是想治标,也不用提前輪戍那麽複雜,讓他們舒緩一下情緒,再給點激勵獎勵應該也可以吧?”
雍正點了點桌上剛收了不久的“财報”:“怡親王會告訴你,國庫沒錢。”
推廣了新的農機、糧種和化肥,又試行攤丁入畝後,這兩年稅收确實上漲得很快。
但新的戰艦、炮台、火器,還有官府的運輸船和水利、道路、驿站之類的基建,也在不停地燒錢。
賺得多花的更多,地主家裏也沒有餘糧。
更何況現在的軍費已經比康熙在時飙升了一倍都不止了,再加撥軍饷,别的部門開支就要再削,天天喊缺錢的可就更多了。
池夏想起胤祥每天視頻都要緊箍咒一般念叨,讓他們别太沖動,不要像在福建那樣大手一揮打沉十艘船。
頓時就噎住了。
但轉頭見了鄭元甯,眼睛就一亮:“也不一定要花錢,可以白……呃,白送一些東西。元年就是個好例子。”
鄭元甯茫然。
池夏解釋把“白嫖”倆字咽了回去,解釋:“我們都有水師學堂了,再辦個陸軍軍官學院也不難。可以每季度進行比武或者其他比賽,凡事在邊疆輪戍三年以上,并且在年度大比武裏取得過三甲的,可以優先推薦進陸軍軍官學院。”
思路一打開,奔着“不花錢”去想,她發現能“嫖”的激勵措施也很多。
“戍邊将士的家人,可以享受朝廷提供的每個月一次免費書信代寫,書信寄送。還有,我們的科舉考卷不是變成一百分制了嘛,戍邊達六年以上,孩子考科舉可以加3分。”
“這樣,關懷也有了,晉升的希望也有了,孩子入仕的希望也有了。”
“對了!還可以在軍營裏配備一個夫子,講一點有意思的課。比如外傷處理,草藥使用,簡單說來,就是弄幾個寓教于樂的活動。”
池夏說完,正要端起水來喝,就見所有人都張口結舌地看着她。
她慣性地說完了最後一段:“長遠來說,邊界即使劃定了,也是需要人的,否則就又會荒蕪,變成三不管地帶。我們可以逐漸依托駐軍,鼓勵駐軍家屬來墾荒,來生活,建設一個兵團。”
年羹堯一臉“我聽到了什麽奇怪的話”的神情。
鄭元甯若有所思。
唯有雍正一臉認真,甚至還有點意猶未盡:“還有麽?”
池夏又想了想:“有是有的,不過暫時想不到了。”
現代軍隊有一整套的建制和各類政策措施,她所說的隻是一點皮毛而已。
年羹堯“這、這……”了半天,終于找到了合适的詞:“這優先上學、考試加分,都看不見摸不着的,您這不就是給人畫餅充饑麽?”
池夏挑眉:“那怎麽能是畫餅充饑呢?畫餅充饑是不兌現,我說的這些,都要正經會兌現的,絕對不是口惠而實不至。”
“年将軍想想,如果現在京城有人說,用三百兩銀子可以換科舉考試高三分,會有多少人去買這三分?”
年羹堯遲疑了一下,那估計普天下的學子,但凡砸鍋賣鐵能拿出這錢的都想買。除非真是像張若霁鄭元甯這種天才。
池夏“嘿嘿”笑了:“那您說我給的這個是不是比真金白銀還要珍貴?”
“其實我說的這些,依托的是國家的信用。如果一個是亂世,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百姓肯定覺得還是真金白銀才靠得住。但如今咱們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百姓們知道這些激勵政策都會被兌現,自然不會覺得這是畫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