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方便年妃治療,張若霁在太醫院的小院子裏一住就是三個月,鄭元甯和弘晟每天輪流過來給他送課堂筆記和作業。
年妃走後池夏過來看張若霁的情況,正好就遇到了鄭元甯來送筆記。
仔仔細細,兩整頁的端正小楷。
池夏給他們上過半年的課,對他們各自的秉性脾氣很了解。
鄭元甯是從來不記筆記的,最多是他聽着覺得有意思或者有想法的地方,他稍微寫兩筆,做個記号。
當然以他接受知識的速度和程度,他确實也不需要。
池夏不會管這些細枝末節,都由得他們自己決定學習方式。
但鄭元甯給張若霁拿過來的筆記卻翔實又清楚。
池夏看在眼裏,有點好笑:“我聽弘時說,弘晟爲了給若霁記筆記,這回考試成績都提高了?考了第幾啊?”
鄭元甯撇嘴:“總分第十,把他高興壞了。這還是因爲這個月加了一門英語課……他考得不錯,單科第一。但總分第一是張若霁。”
看來弘晟确實很有語言天賦。
張若霁還是一如既往地謙虛好學:“我是在這裏做的考卷,也沒計算時間,不能作數。第一應該是元甯,而且他還去上了隔壁算學的課,比我厲害多了。”
鄭元甯一貫吃軟不吃硬,對上這“赤裸裸”的崇拜還有點不好意思。
池夏看他跟張若霁三兩句就進行完了“學霸”之間的交流,想起來雍正之前的提議,一時卻有些猶豫。
就算是“海上王”,鄭元甯也不過剛十七歲,也正是好好讀書的年紀。讓他領隊去北方戰場,是不是壓力太大,有點過于殘忍了?
鄭元甯看她忽然沉默,看了她一眼:“娘娘,我上回和年大人畫了一個火車設計圖,還有問題想請教您。”
池夏點頭:“那别影響若霁休息,我們邊走邊說吧。”
太醫院的外頭如今改造出了一片大棚草藥田,還有一片小花園,用來分揀晾曬藥物。
今天陽光正好,池夏帶他走到藥田旁:“什麽問題?帶圖了麽?拿來我看看呢。”
她前面一個月沒在養心殿,也沒瞧見年希堯,并不知道他們的進度到了哪裏。
鄭元甯卻沒動作:“忘帶了。你……您怎麽了?宮裏有爲難的事?”
池夏一愣,沒想到他這麽敏銳:“那倒沒有。”
鄭元甯皺眉:“不說算了。”
池夏想起他那天爲了提醒自己搞“自殘”的事,心軟了一下:“你怎麽心思這麽重?隻是有個事我還沒想好,算了,我說給你聽聽,讓伱自己做決定吧。”
她把俄國對瑞典海戰的情況和對蒙古的舉動都簡要地介紹了一下。
等說到雍正想安排人去北方戰場,鄭元甯就明白了:“你想讓我去?”
池夏沒有說是或不是:“我必須要告訴你,如果去北方戰場,不管出了什麽事,那都是你個人的行爲……這意味着,萬一你被人抓了,都沒有人能救你。你明白麽?”
朝廷是絕對不可能在明面上介入俄國和瑞典的戰争的。
她說得很直白,鄭元甯自然也聽懂了。
秋日的太陽暖洋洋地灑在草地上,把兩人的影子拉長了不少。
鄭元甯低着頭沉默了片刻,難得地有幾分不自信:“你覺得我合适?”
池夏很鄭重:“我相信你在海戰中有極大的天賦,還有你過人的直覺,這在戰場上也很重要。”
“你确實合适,但你才十七歲,在我個人的想法裏,這些事還不應該由你這個年齡的人來做。”
鄭元甯了然了:“所以是皇上想讓我去?”
“是,”池夏迎着陽光眯了眯眼,沒有否認。
“但是,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我可以保證,不管你去不去,對你未來的前程都不會有任何影響。”
“無論是皇上還是我,都不會因此改變對你的培養。”
鄭元甯站在她身邊,見陽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在頭頂處,兩個影子竟直接連接在了一起。
他忽然低頭笑了下:“我去。”
池夏有點意外,又覺得不太意外:“你确定?”
鄭元甯點頭:“嗯。我沒問題。我爹這些時日精神也越發好了,家裏也有護院和做飯洗衣的大娘。”
除了他爹,他原本就是孑然一身。
池夏歎了口氣:“你再想想。”
“不用,”鄭元甯笑起來:“我想好了。你之前給我們上課的時候,不是和我們說過麽?出名要趁早,揚名少年時啊。”
池夏作勢瞪他:“别瞎扯有的沒的,你平常精得很,會分不清我什麽話是喊口号,什麽話是認真的?”
鄭元甯但笑不言。
他一貫很有主意,也倔強的很,池夏沒想了下,沒再反對。
“罷了,你真的想去,我不攔你。你明天再過來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她之前那個世界水文圖,抄錄過幾份,可以讓鄭元甯帶一份走。
瑞典和俄國的海軍情況,她應該也能稍微整理一些資料出來。
有這些東西,總比兩眼一抹黑要好些。
“我還有事跟張若霁說,不送娘娘了。”
鄭元甯沖她擺了擺手埋頭往回走,一進門就見張若霁跌坐在門口,吓得一個激靈:“喂喂喂,你沒事吧?怎麽起來了?想要什麽等我幫你拿啊。”
張若霁張口就是“抱歉”。
鄭元甯趕緊擺手:“不是,我不是怪你,我是怕你剛恢複一點又受傷。”
張若霁也搖頭:“我是說,抱歉,我剛才聽到你和貴妃娘娘說話了。”
他剛才發現鄭元甯的筆記裏夾帶了一張紙,以爲是他要問貴妃娘娘的圖紙。
本想扶着牆給他送過去,沒想到在門口一下沒站穩摔了。
好巧不巧,把他們兩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鄭元甯下意識地一蹙眉。
他剛才跟池夏說話,是特地觀察過附近的,确保空地上沒有人能聽到他們聊的内容。
屋裏他沒管,因爲張若霁打小就是按“君子”标準來培養的,是不可能做聽壁角這種事的。
但萬萬沒想到張若霁摔在了門口,不得不聽了全程。
晚點再來一章。争取十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