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夏出了宗人府,原是想要把郭棉棉帶回宮裏的。
但郭棉棉中途醒了一小會,眼淚汪汪地看她:“夏姐姐,我不想回宮。”
池夏猶豫了一下:“你想回科技署?”
郭棉棉全身都在發抖,卻還是奮力點頭:“是,科技署很好,我覺得我自己,活得像個人了。”
在科技署,她不用走路都躲着高位份的娘娘,也不用擔心害怕自己說錯了什麽話,行錯了什麽禮。
她隻要看着她的土地和小葉苗們,隻要想着怎麽樣才能讓它們長得更快,更壯,結的果實更多。
年大人和其他大人們還會跟她讨論,還會給她找書看。
她畏畏縮縮小心翼翼地活了這麽些年,隻有這些日子是最最最開心的。
池夏就不再猶豫:“好,我叫太醫到科技署給你看診。但我不能陪你了,伱可以嗎?”
郭棉棉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可以。”
池夏抱了她一下。
經過這回的事,她算是明白了。
除非她永遠不觸碰任何人的利益,否則,不管她做什麽,哪怕她就隻是縮在後宮中,躲在幕後,别人也不會放棄攻擊她。
與其做一個“低調”的貴妃,倒不如做一個強勢到别人不敢輕易得罪的寵妃,才能保護好身邊的人。
養心殿。
池夏走後,内務府高斌正好來呈今年官窯的第一批瓷器。
雍正取了一隻單色釉的茶盞遞給胤祥瞧:“這個顔色倒是很典雅,不如燒一套搭配起來瞧瞧。貴妃喜歡擺弄各色碗碟。”
胤祥拿起來對着太陽光看了看:“感覺還不夠清透,要不要再調一調色澤?”
“也可,”雍正是充分信任他的審美的:“對了,這個圖紙你看看,造辦處能不能做出來,要用最好的東珠和翡翠。”
胤祥接過看了一眼。
竟然是一副頭面首飾的圖。
心知肚明地笑了起來:“這是四哥親手畫的吧?”
兄弟這麽多年了,對彼此的審美和藝術造詣都很了解。
看來他家四哥,對貴妃娘娘是真真上了心。
雍正沒否認:“她生辰就在端午後邊幾天,你替朕盯着點造辦處,别誤了時間。”
“那不能夠,”胤祥好笑:“得,臣就先告退了。一會兒貴妃娘娘回來,估摸着又得有一番風波,都是叔伯兄弟,臣在這兒也不好看。”
幫他們說話求情吧,他不樂意。不幫吧,面子上又顯得太冷漠了。
幹脆眼不見爲淨。
雍正點頭:“你别摻和了,回頭又惹一堆人怨你,宗人府這個攤子,朕是要收拾幹淨了交給儲君的。”
胤祥心領神會地一點頭,知道他對這些滿洲親貴心下已有了處置。
隻是聽他說到儲君,欲言又止地停頓了一下:“四哥……你沒讓弘曆改玉牒。是不是……”
完全絕了讓弘曆繼承大統的想法了?玉牒上不改到年妃名下,他就一直有個罪人母親。
雍正點頭,并沒有多說什麽。
這一耽擱,等胤祥把圖紙的事交待給造辦處,就在出宮路上迎面遇上了允祿帶着鄂倫岱和欽天監的戴筠。
允祿一見他就跟見了主心骨似的:“王爺!”
胤祥揚了揚剛才随手從造辦處拿的畫冊:“皇上有要事囑我去辦。”
允祿眼睜睜看着他走了,内心已經開始唉聲歎氣了。
不得不自己帶着人進了養心殿。
好嘛,貴妃娘娘正端坐在皇上的書桌邊聽太醫回話呢。
“娘娘,老臣去科技署看過,郭貴人是受了風寒和驚吓,這會喝了藥,高熱已經退了一些。郭貴人還年輕,隻要好好調養,想來不會落下病根。”
池夏謝過太醫轉向他們,立刻冷下了臉:“皇上,看來莊親王審得還挺快,這麽早就來跟您回話了。”
雍正拍了拍她的手,明顯是在哄她:“别氣了,要做額娘的人了還這麽大的氣性呢。”
池夏“别扭”地别開了臉:“便隻許旁人欺侮我們母子,不許臣妾有脾氣麽?”
雍正攬着她一起坐在桌前:“這是什麽話?有朕在,誰敢動你們?”
允祿看了看欽天監的戴筠。
這應該懂了吧?
要是還想跟鄂倫岱一起作死,他也管不上了。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允祿跪下回話:“皇上,宗人府宗人鄂倫岱做了糊塗事,臣帶他來請罪。”
鄂倫岱不認:“臣冤枉,皇上,老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欽天監預言彗星犯紫薇,女子幹政恐有天裂之征兆。臣得知郭氏不遵婦德、不守宮規,這才請了皇後娘娘口谕,将人帶到宗人府關押候審。”
池夏冷笑:“口谕?你倒是說說,是誰給你傳的口谕。”
鄂倫岱:“是皇後娘娘宮裏的内侍總管。”
雍正叫了四個太監過來:“哪個?”
鄂倫岱一眼就指了最左邊的一人,笃定道:“就是這位公公,他說娘娘知道了,也請示了太後,讓臣務必配合欽天監,解除此次危機。”
那人噗通一下就跪了下來:“皇上、娘娘,冤枉啊!奴才确實在景仁宮當值,可皇後娘娘病重,都起不來身,更不可能傳什麽口谕,奴才今日一直未離開過景仁宮半步啊!”
池夏心下有了計較,面上卻不顯。
“鄂大人的罪狀,恐怕還要多一條僞造皇後口谕?”
鄂倫岱原本也猜到皇後不肯給他手谕,多半是留了一手。倒是不算太意外。
反正他剛才進宮前,已經讓人去搬救兵了。
據理力争:“老祖宗的規矩,就是後宮不得幹政。郭貴人卻光明正大住在官署,參與官署事務,貴妃娘娘擅闖宗人府,幹涉朝政,就是壞了老祖宗的規矩!”
雍正點頭:“你說的不錯。”
鄂倫岱一愣,傻傻地看他。
雍正:“你不忘本,這很好嘛。京城的八旗子弟啊,習慣了高床軟枕、錦衣玉食,都已經忘了咱們老祖宗,那可都是牧羊打獵,逐水而居的。”
鄂倫岱讷讷地應是。
池夏:“皇上,臣妾也覺得,老祖宗留下東西,不合理的要改,但好的東西不能丢,比如這艱苦奮鬥的精神。”
雍正點頭:“愛妃說得很是,看來你跟鄂倫岱是有志一同的,剛才的事不過是誤會一場罷了。這樣吧,朕準備在八旗子弟中抽出一部分,回盛京駐守,體會列祖列宗當年的不易。”
“既然鄂倫岱如此念舊,這些人,就由你帶隊回盛京吧。”
四爺:憶苦思甜去吧。
鄂倫岱:我從哪來,我往哪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