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一模一樣的紅木圈椅，坐落在同樣被布置得古色古香的舞台一角，半點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她看見李婉萱李先生穿了一身藏藍色的素紋刺繡旗袍，頭發盤起，盡顯雍容。
也看到坐她旁邊的徐青媚一襲豔紫色的誇張禮服，胸前溝壑深深。
最後把目光停駐到坐在最邊角的那道身影上。
黑衣向來低調，但也要取決于是什麽人來穿。
起碼穿在沈雲卿身上的這一身黑色輕衫長褲，在她眼裏就格外不低調。
欣賞完了正要收回目光，也不知道這人在密密麻麻看過來的視線裏是怎麽察覺到其中也有她，擡眸間便直直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姜令曦隻好把手裏的杯子往上擡了擡，遙遙示意了一下，就看到了那雙漆黑眼底起了波瀾的微光。
她被這抹微光晃了晃，不期然就想到了昨晚上做的那個夢，夢裏的人，也是一身黑衣。
肩膀處曾經受過箭傷的部位突然就癢了下，随即那抹癢意就飛快彌漫到了心尖。
前世今生第一次，是姜令曦先移開了正在對視的目光。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會顧不上即将開始錄制的節目，直接上前把人給帶走。
爲了探查到徐青媚背後的那個詭異組織更多的信息，她可以忍着徐青媚搞一些惡心人的小動作，但忍不了這人頻頻朝沈雲卿看過去的目光。
原本正坐在姜令曦旁邊的錢丫丫下意識搓了搓胳膊，有些疑惑地擡頭看了眼上空正開着的空調。
這溫度是不是被調低了，她怎麽覺得有點發冷？
“姜姐姐，你看觀衆席第三排從左數第六個，那是我姑姑。”錢丫丫掃到坐在觀衆席的姑姑正在朝自己這邊瘋狂招手，這才想起來之前姑姑囑咐她的事，連忙忽略了那份突然襲來的冷意關了麥小聲介紹道，“姑姑她看了姜姐姐你寫的那個曦字很喜歡，昨晚上還特地打印下來臨摹了好多遍，但又總覺得差了點味道。所以就想着，等節目錄制完，你能不能在她旁觀下寫個字，什麽字都行。”
姜令曦順着錢丫丫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一位短發幹練的女子，在她看過去的時候眼裏的光頓時更亮了，順口就問道：“什麽字都行，一也行？”
錢丫丫：“……呃，這是姑姑讓我轉達的原話，應該，也行的吧！”
反正她把話完整帶到就算是任務完成了。
錢丫丫光棍地想着。
沈雲卿見姜令曦突然移開目光還有點錯愕，又見坐她旁邊的那個錢丫丫嘴巴張張合合不停，便以爲是被這丫頭給打斷了，沒有多想。
聽見旁邊連續響了好幾下快門的聲音才扭頭看過去，這一看眸光就是一厲，“你在幹什麽？”
徐青媚放下拍完照片的手機，撩了撩頭發後才側身看過去，眨了眨眼笑着回道：“就拍了幾張照片而已，沈先生不是連這個都管吧？”
“你在拍誰？”
徐青媚沒想到他連這個都注意到了，捏着發絲的手緊了緊，“沒拍誰，我用的前置，自拍，這都不可以嗎？”
沈雲卿看了眼她放在面前桌子上的手機，到底幹不出公然搶手機去驗證真話假話的事，隻能語氣多了幾分警告的意味：“最好是如此。”
一直等到沈雲卿收回目光，徐青媚才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在這個圈子裏混了十多年，她早就習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不管什麽話在什麽樣的場合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來。
但就在剛剛，她真的差點就在沈雲卿壓迫感十足的注視下，老老實實承認自己剛才幹的事。
她在把她帶進組織的那人身上都沒有感受到過這麽強的威懾力！
這人真的隻是一個在博物館工作的高級技術人才？
不過這種清冷儒雅，壓迫感十足的人設……她現在對那些聽話懂事的弟弟人設已經有些厭煩了，想換口味的沖動空前強烈起來。
舞台上主持人的聲音澆滅了徐青媚的遐想，也把錄制廳衆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舞台上。
“今天是《傳世傳承》的最後一場活動，歡迎遠道而來此刻已經坐到觀衆席上的朋友，也歡迎電視機前的觀衆們收看這期節目。”
“在介紹幾位嘉賓和點評官之前，容我先隆重介紹一位本期節目的特邀重量級點評官，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當代著名書畫家張納川張老先生，歡迎！”
話落，掌聲雷鳴般響起。
不止嘉賓們，就連觀衆席上的觀衆，都沒想到會在這麽一個節目現場見到這位當代國寶級書畫家。
很多人都隻是在紀錄片中見過這位，一想到馬上就能看到活生生站在舞台上的，各個激動得把手心都給拍通紅了。
“這次的票可真是值了，沒想到居然能親眼見到張老爺子。”
“誰說不是，我來的時候家裏人還笑話我費那麽大力氣就爲了搶這麽一張票，等回去我就看他們怎麽羨慕我。不光有徐影後，連張老爺子都親自到場了。這運氣！”
點評官席位。
李婉萱在錯愕了一瞬後，半點不含糊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歡迎老師。
見她起身，其他人哪還敢繼續坐着，連忙跟着紛紛起身，最後整個錄制廳的人都站了起來。
姜令曦附和着大家鼓掌歡迎，目光卻沒有看向台上，而是朝站在錄制廳一角的許令安看了過去。
在知道今天這一期還會有一位重量級點評官會來，她就猜到很可能會是這位張老先生。
畢竟有李婉萱李先生在前，又在前面參與過節目錄制，還能被節目組這麽重視的，也就這麽一位了。
更何況，不出意外的話，等節目錄制完成，差不多也就到親子鑒定結果出來的時候。
許令安對上姐姐隔着重重人影看過來的目光，隻覺溫暖又厚重，于是毫不遲疑地回過去一抹微笑。
眼神表達無聲：我很好，我沒事，不用擔心。
姜令曦這才收回目光，循着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看向出現在舞台上的張納川。
雙手無聲落下，掌心潤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