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風和日麗。
一名衣着打扮華麗的少女姿态親密地挽着英俊男人手臂,緩緩下了馬車。
帝都港口繁華,有海邊不夜城之稱。
林立的建築緊密挨着,人口密度非常高,換言之,也非常髒。
這對矜貴的男女被騎士仆人簇擁着往停泊點走,走到船隻停泊點附近,少女突然停下來。
她右手邊,有很多剛打漁回來的擺攤賣魚的魚販子,其中一個攤前,擺着好幾隻生猛的龍蝦。
她指着問多少錢。
魚販子最會看人下菜,龍蝦本不值錢,因爲它肉小,殼厚,廚師和食客都覺得難處理,平日都扔回海裏的。
難得今天有貴族問起,魚販子眼睛一轉。
虛報了一隻龍蝦三銀司的價錢。
少女正是奧蘿拉。
奧蘿拉看着龍蝦,挺有興緻的樣子。她裝着不懂,問:“這是什麽東西?”
魚販子哪知道這東西叫什麽,大家都叫這是海蟲,所以他也說:“海蟲,很多貴人都喜歡買來養着,好看。”
龍蝦不放尿會有股尿騷味,這片美食荒漠中的人指定不會處理龍蝦,他們推銷龍蝦,隻能另辟途徑欺負一下外來貴族。
“其他貴族也養?你确定?怎麽養?”
魚販子一時語塞,這貴族女士這麽難搞,明明一臉天真好騙。
“就就……用海水養,養在桶裏就行。就像養魚,總能養幾天的,你看它這長長的胡子,多漂亮。”
奧蘿拉挑眉,魚販子修煉過糊弄學嗎?
花三銀司養龍蝦,還隻能養幾天?
但磨磨蹭蹭的,奧蘿拉依然付了錢。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看到奧蘿拉身影的卡帕立即拉着弟弟妹妹過來。
他不太标準地彎腰行禮,“夫人您好,還記得我嗎?”卡帕緊張地握住手,汗水不停從額角滑落。他太緊張了,生怕奧蘿拉忘記約定。
奧蘿拉笑着點頭,“我記得。”
卡帕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請問您是想買這種蝦嗎?謝謝你那天的食物,我和弟弟都非常感謝您。這個龍蝦一隻才賣三銅司,您千萬别上當了。”
奧蘿拉恍然大悟,“差點就被騙了,謝謝你。”轉頭,她怒目指責魚販子不厚道,騙她錢。
“小屁孩,滾。阻礙我做生意。”魚販子惱怒,報恩不帶斷人财路的,這小孩他認識,就在這一帶混的小偷,魚販子咬牙切齒,“夫人你别信他,他是這附近有名的小賊,我認識他家大人,我可以喊附近的人來對質,我在這做過這麽多買賣,從沒開大價,海蟲就值三銀司。”
卡帕白了臉,他很想反駁自己不是小偷,是迫不得己,但他的确又是小偷,港口的人都知道。
魚販子拎着木桶轉身要走,“夫人,我去找人來。”
奧蘿拉“呵”的一聲,“誰說你可以走的,騙本夫人的錢,就想走?捉住他。”
魚販子被兩個騎士按住。
“打他巴掌,打到我滿意爲止。”奧蘿拉下命令。
時下的人都愛看戲,有熱鬧可看,周圍很多人都圍了過來。
趁沒人注意,奧蘿拉向卡帕調皮地眨眨眼。
剛吓得腿腳不能動彈的卡帕愣了愣,立即領悟,他領着弟弟妹妹往泰勒家的船上跑。
海風吹拂他臉頰,他跑得太急,胸腔火辣辣的,但自由的氣息太勾人了。
他的腳仿佛安上自由的翅膀,不知疲倦的,竟然抱着小矮墩一路跑上泰勒家的船。
守着船的侍從事先得到吩咐,他們沒阻攔。
卡帕和弟弟妹妹順利登船,他忍不住興奮,兄妹四個相視一笑。
逃跑計劃還沒結束。
不能大意。
卡帕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麽。
他拿出脖子系着的一塊哨子,這是父親臨終前給他的,對他來說,這就是傳家寶。
哨子放在嘴上,用力一吹,周圍吵雜,尖銳的哨音在港口中并不突兀。
因爲常常有孩子這麽玩,他們的玩具本來就少,哨子是難得玩具。
哨聲很長。
長到非比尋常。
那些想逃跑的孩子,都知道這是逃跑的信号。
幾十個小孩分别從各個角落冒出來,他們警惕看着周圍,見大家的視線集中到魚販子那邊,他們像條滑手的泥鳅溜到18号停泊點。
一個,兩個,三個……
這個時候,他們特别有默契,沒有一窩蜂湧上去,而是這個跑了過去,到另一個,盡量避開大人的視線。
直到七十多個孩子登船,愣是沒人覺得這些孩子是逃跑,他們都認爲他們偷溜上船偷東西而已。
侍從打開船艙,打眼色示意他們到船艙裏,别被人看見。
這個過程很刺激,像大型拐帶孩子現場,但性質有點不一樣,這些孩子不僅沒有父母,還每天遭受毒打責罵。
港口黑幫團夥沒有人道主義,他們隻想賺錢,這些孩子都是賺錢機器,死了喂魚,僥幸活下來,能做事就培養新的一代黑幫人員,不能做事就賣掉。
帶走他們,也算積功德。
孩子們差不多都好了,米格爾摟着奧蘿拉腰的手拍了她三下。
奧蘿拉看着魚販子嗷嗷嗷的喊着,騎士們又踢了他兩腳,都沒怎麽用力。
魚販子臉已經青腫,本來他挺能屈能伸的,挨打就隻是叫喚,後來眼中染上恨意。
“你打我,就是打港口勢利的臉,我們不會放過你的。你們等着被老大們集體拒絕進入港口。”
蘇珊和翠絲看向奧蘿拉。
奧蘿拉冷笑,“因爲幾個銀司引發戰争?我倒不介意,你們港口的黑幫想一夜之間消失殆盡,就盡管試試。”
奧蘿拉現在有三十多萬喜愛值,兌換個槍械出來用用突襲黑幫主要領導者很簡單,一夜推平港口黑幫勢力還真有可能。
“你敢?”魚販子瞪着死魚眼,怨恨地看着奧蘿拉,“賤人,不就騙了你幾個銀司?我們這些賣魚的,見到貴族提價的比比皆是,就騙你們貴族錢怎麽了,你們錢多。就沒見過幾個貴族像你那樣小氣。”
奧蘿拉正想說什麽。
旁邊米格爾一腳踩在魚販子頭上,殺氣騰騰,“你看我敢不敢。”
魚販子将目光轉向米格爾,細細打量,他剛才一直隻注意到衣服華麗的奧蘿拉,沒留意這位“隐身”在少女身後男人。
越打量,越心驚,無論容貌,還是氣勢,都讓他想起港口的一個噩夢。
恨意的眼神逐漸轉成驚悚。
“你,你是泰勒男爵,不不,泰勒伯爵。”魚販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帶着顫音。
周圍的騎士點頭。
魚販子吓得失禁。
港口經曆過一次大屠殺,魚販子沒見過當時的情形,但他聽過很多故事版本,無一例外,都被灌輸一個道理,得罪誰,都不要得罪這位遠方來的伯爵,他真的殺人不眨眼。
在兩三年前,米格爾第一次運輸地行龍來港口。
因爲生臉孔,被港口的某個黑幫勢力排斥,那個黑幫想要吃米格爾的貨,也付諸了行動。
米格爾在地行龍被拿走一半後,很冷靜的提着劍,一夜之間屠掉那個黑幫總部,無一人幸存。
事後根本沒人追究。
黑幫背後的貴族,在不久後,還在宴會上被米格爾打掉幾顆牙。
瑪德,這殺神來港口,怎麽不帶家徽,故意的嗎?
魚販子驚恐萬分。
米格爾吩咐身後的騎士,“把他拖到港口廣場中央綁起來,告訴所有人,三天内不許放他下來。”
兇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米格爾就有股不要命的狠勁,誰敢觸他底線,誰不會好過。
奧蘿拉:“……”
這,太霸道總裁了吧。不過她喜歡。
把魚販子綁在港口廣場,奧蘿拉施施然離開,港口的人自覺給他們讓出道。
那排場,别處絕對沒有。
奧蘿拉在所有“黑惡”勢力眼皮子底下,輕松帶着七十多個孩子離開港口。
船揚帆,慢慢駛出港口。
等徹底不見帝都港口身影。
侍從打開船底的門,孩子們全都走出來,他們看着一望無際的大海,波光粼粼,有魚兒從海下跳出,一切都那麽生機勃勃。
心中的濁氣自然而然吐出。
孩子們高興地大喊大叫起來。
高興過後,卡帕有禮地給侍從道:“先生,請問夫人有安排我們做事嗎?我們什麽都可以做。”
他們離開港口,最重要還是找到維持生計的工作,卡帕清楚,如果自己一點利用價值也沒有。
奧蘿拉不會對他們有好臉色。
侍從去詢問奧蘿拉接下來的安排。
奧蘿拉很喜歡卡帕的人間清醒。
她派蘇珊和翠絲過去,給他們講解一些領地的注意事項,然後安排這些小孩做船艙内的清潔。
調皮和乖巧的孩子分開管理,調皮的去騎士手下訓練,乖巧的則由蘇珊教導縫衣和禮儀。
翠絲經常會過去給孩子們強調領地的整潔和衛生重要性。
一開始,有個别年紀小的小孩子又哭又鬧,奧蘿拉聽着煩,中途讓船離遠點,别靠近。
幾天後,孩子們的情緒徹底穩定下來。
主要奧蘿拉對他們太好了,他們感覺到用心,雖然睡的是大通鋪,但這在船上,沒辦法的事情。
吃的是軟黑面包,10銅司一個的軟黑面包。
本來提供的是黑面包,但自從軟面包登場後,城堡工作的人再也沒吃過硬得慌的黑面包。
那玩意現在再吃,會懷疑自己牙齒曾經是不是鑲過鋼鐵。
小矮墩和他三哥迪克最快樂,兩個吃貨每天拿着兩個軟黑面包像隻小倉鼠坐在角落慢慢品嘗。
卡帕和丹尼爾再次成爲孩子王,因爲他們足夠努力,武學得最好,知識學得最快,而且道理一套套,口才好。
于是奧蘿拉知人善用,讓他們做了孩子們的正副小隊長,負責管理這些孩子。
而帝都港口,七十多個大小孩子失蹤,秩序一下子有些亂。
卡帕做事求穩,他在自己組織隻找了十人左右一起逃。
丹尼爾比卡帕狠,直接挖走了所有組織的孩子骨幹成員,将北辰描述成烏托邦,把那些即将被賣的女孩子全部忽悠走。
丹尼爾的計劃非常成功,因爲他串聯了所有組織的孩子,大家可以通風報信,根本不怕背叛。
事實證明丹尼爾膽色過人,别人都在迷茫的時候,他主動加入騎士的手下訓練,晚上讓蒂芙尼教他縫補。
他力盡所能往上爬,做人上人。
他冤枉,再次見那個想賣他妹妹的惡棍,可以光明正大打斷惡棍鼻梁。
丹尼爾的狠,導緻帝都港口亂糟糟的,沒有骨幹孩子的領導,下面的孩子做事錯漏百出,要不偷貴族的錢袋被捉住,問責上頭。
要不詐騙時露出馬腳,不僅偷雞不成蝕把米,還反被那些孩子懵懂的把人帶回來,頭兒們都被揍了好幾頓。
由于混亂情況持續很久,國王想整頓港口很久,一直不得其法,如今好了,有理由派兵整改。
國王派出騎士整頓,肅清黑幫勢力。
上頭和組織背後的貴族聽到風聲都趕緊撤。
餘留許多小孩沒人管。
怎麽辦,繼續留着也不是辦法。
一共有幾千個小孩,教會爲了表示其正直善良勇敢的教條,主動接納一部分,
大一些的孩子,國王簽成隸農了,再有一些,看哪個貴族想要。
都是三到十歲的,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做勞動力都嫌浪費糧食。
沒有貴族想要這些孩子,太麻煩了。
維特管家代表北辰領地主動走出來挑走兩百個心思還算純淨的。
國王很滿意,有了個帶頭的,後面的就順理成章,國王指責管理港口的人如何如何失敗。那些把持港口的貴族勢力不得不捏着鼻子收下這些孩子。
如此港口沒了孩子們到處亂竄,很長一段時間都十分平靜。
至于哪個被綁的魚販子,黑幫無法恨米格爾,卻恨透了魚販子,如果不是他,哪裏惹來米格爾暴怒,還讓小孩們逃脫了。
港口裏,不是沒見着孩子們往米格爾船上跑,但那是他們自己跑上去的。難道還能告北辰領地拐人。這些孩子都是自由民,沒有打上烙印,一旦打上貴族專屬烙印了,便很難進行二次買賣,除非連地皮一起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