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境外王庭,總是更改互市交貨時間。直到今日仍在讨價還價,不想以貨換貨交付太多馬匹。
而本朝皇庭爲不引發邊境戰争,選擇一退再退。那面更改,這面就要配合。
最近鎮北軍将領們火氣很大,連朝廷派來監察霍允謙的方都督也深感憋悶。
将領們心裏都有一句話不敢對外人說,那就是今上老了,老到不敢出兵亮劍,像吹不得一絲風吹草動般,就想安安穩穩渡過晚年,再将江山交給下一位。
這是鐵了心的一心求成,求穩。
豈不知境外王庭,年輕的塞外霸主統一了十二個部落,敢幾次撕毀定下的和約,拿捏的就是今上這種心理,還不知道心裏在怎麽小瞧中原呢。
十安進來傳話時,議事廳裏的諸位将軍,和朝廷派來随行互市的四位禮部官員都在拉着臉,貨已經裝上了,這又要改日子。
霍允謙倒是很沉得住氣。
看到十安溜邊走過來似有話要說,霍允謙微側過頭傾聽。
十安用極輕極快的語氣,對坐在主位上的霍允謙彙報道:“少爺,葛八來了,已經安排在府中。倒不是急事,就是那面有幾句話想轉告給您。”
霍允謙微一颔首,表示知道了。
霍允謙快深夜在吃飯時接見的葛八。
圓桌上擺着四菜一湯。
霍允謙夾菜吃了一口,才問葛八:“知道你在跟着,她是什麽反應。她知道是我安排的?有沒有抵觸情緒。”
“回禀将軍,屬下還沒有說什麽時,許姑娘就很放心地對屬下交代事情,應是早就猜到屬下是您派去的。
屬下猜測……或許許姑娘早在村裏時就有所發覺,隻是一直裝作不知道。
這次是有事情要托屬下辦,這才停下車等屬下露面兒。”
爲了讓他露面,當時許姑娘還特意兜了一圈兒。
許姑娘是從一片香蒲地繞過去的,那片香蒲長得很高很密,遮擋他視線又不敢跟太近就跟丢了。
而許姑娘是兜到他身後,就逼的他不得不調頭出現。
畢竟哪個小販往前走着走着,忽然又調頭向後走的。
葛八在發現跟丢那一瞬,就知道許姑娘是故意的。
而且許姑娘無論到哪都不空手,真是不白走那片香蒲地。
因爲葛八在和許家祖孫倆分開時,聽到許田芯用歡快的聲音說:“奶,咱摘一些香蒲回去做枕頭啊?防蟲還香噴噴的,我再搞一些蒲黃送給關爺爺做藥。葉子也要割一些的,可以做蒲扇和蒲草墊子。”
許姑娘的祖母說:“其實奶早就相中了,再摘些内芽,回家給你炒肉吃,配着大米飯,那老香了。”
這些話就很令葛八惆怅。
葛八晚上睡冰墓,白天蹲村邊守着,渴了就喝點兒小溪水,如此辛苦要是完成任務也行,結果還被發現了。
眼下還有一個問題沒有正面回答,将軍問許姑娘的反應。
葛八想了想許田芯的反應,一直樂呵呵地和他說話,“回禀将軍,許姑娘并無抵觸情緒。”
霍允謙點點頭,心想:别看年紀小,果然和他想的一樣,一向還算懂事。
而事實上,許田芯在葛八離開後,就和她奶并驅趕車吐槽道:
“這就是不在法治社會的悲哀,連點兒人權也沒有。
憑什麽跟蹤我?他以爲我出門會如何如何,就算是爲我好,我也不要他認爲,我要我認爲。
我認爲他派人跟着我,我會非常不方便,以後有點兒什麽小動作,我都要像做賊似的。
而且最悲哀的是,奶,就算我吐槽再多也沒用啊。
我不敢對人說不,誰讓咱是底層老百姓。
即使現在咱倆拉起一支隊伍,要是誰發現了,我敢給霍允謙做武器,也确實是保不住自己。
畢竟就算把咱村和雷家窩合在一起再帶着武器,撐死也就叫作占山爲王的小山匪,連鎮北軍其中一支小分隊都幹不過,更不用說幹翻朝廷了。”
在許田芯看來,現代戰争和這裏的戰争是兩碼事。
這裏冷兵器帶盾,打的是騎兵和人海戰術,還說殺人就殺,他們連點兒心裏障礙都沒有。
哪像現代。
現代人頭上常戴緊箍咒,思維方式和這裏的人有很多方面不一樣。我們是講法律,而這裏的人要是真身居高位還心黑起來,别說法律了,他們連道理都不講,錯殺濫殺都不需要理由。
再加上這裏幾萬大兵一呼上來,許田芯猜測就算來一隊特種兵也沒用。
這裏有很多情況下,不太講單兵作戰能力,而且特種兵又練的全是熱武器,誰在現代練弓箭騎馬掄大錘啊,一定是不如這裏從幾歲就開始練騎射的。
許田芯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還把她親爹吐槽了。
許田芯吐槽時,那時直播間剛賣完婆婆丁和小根蒜正在結算,許田芯的親爹正在褲腳子裏面撿打火機。
嗯,又随機獎勵一個打火機。
扯遠了。
此時,霍允謙已經吃完一碗飯,在十安給他添第二碗飯時,他才用帕子擦擦手,先看眼裝有十瓶抽樣甘油的盒子。
看來确實是有可能,早就知道有人在跟蹤保護,這才有備而來,随身帶着甘油。
果然如他一如既往的印象,一向冰雪聰明。
至于她祖母也知道甘油炸彈的事情,讓轉告那句,往後隻會是她祖母知曉。
霍允謙微微挑挑眉,關于這一點,他早在上次見面就料到,隻是這次是由許田芯挑開向他講明。
霍允謙心想:
其實要是換作别人,他一定會斥責,許田芯,你是沒有權利選擇讓誰知道的,更不可以讓别人知道後,再轉告一聲。
雖然你是新炸彈的創始人,但是這個往小了說,叫賣給了他,該給的賞錢已經給了。你收下,就該保守秘密。
往大了說,要是換作别人違反規矩,還是炸彈這種事……
但是,算了,還是那句,畢竟早就料到,她祖母也早就在計劃中,屬于無妨的事情。
霍允謙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麽到了許田芯那裏,甚至自己早先定下的有些規矩,到了許家那裏,他先本能地講起人情,認爲不能一概而論,要因事分析。
霍允謙拿起許田芯寫的帳篷做法,心想:
可能正是因爲許家很多行爲,總是很暖人心。
連發現個帳篷能給鎮北軍節省成本,也趕緊要來做法送來。這應該是許田芯祖母想的。
正月十五,更是挑頭去大營看望邊關将士。許家是目前爲止,最擁軍的百姓人家。
還有許田芯的那封信,包括更是無意中弄出炸響,這才不得不做甘油攪進局中。
霍允謙腦中晃過,許田芯沒心沒肺趴在冰面上捕魚的場景,當時一邊笑的搖頭晃腦的,一邊拍冰。
他眼裏閃過笑意。
而這樣的人家,這樣的百姓,如果他再不給予支撐和信任,霍允謙覺得,那才是他愧對霍家家訓:霍家的根一向在百姓中間。
葛八一直在等霍允謙看完,看到将軍将信重新放好拿起飯碗,才轉告許田芯那段話,将軍,您位高權重,或許并不了解扒完樹皮還能再次生長……
霍允謙正要夾菜,聞言,忽然笑了。
這段話,不知道怎麽就引發了他的笑點。
看的十安和葛八内心都很是納罕,要知道将軍很少在人前笑,更不用說笑出聲了。
而霍允謙在笑了笑後,就一邊吃飯,一邊對十安下命令,讓十安眼下,馬上去找賈萊要一個準予伐木的牌子。要來後給葛八,讓葛八給許家送去。
其實上次正月十五就想給了,後來忘了。
“要個二千棵的吧。”
“是,少爺。”
霍允謙心想:
這回願意咋伐就咋伐,沒人管你。
霍允謙還分析一下,不知道許田芯是不是農家姑娘又蕙質蘭心的原因。
所以才會,一會兒因聰慧而膽大豁達得不行,特别好,很多方面,霍允謙扪心自問,都是說不出來的令他心情舒暢,都很好。
一會兒又像出身不好,底氣不足似的,想法和某些行徑會小心翼翼得不行。
如果是後者,那他來給底氣。
霍允謙覺得自己還是更欣賞許田芯炸他暗衛糧倉的模樣。
很不喜連樹皮也小心翼翼彙報一聲,這個沒出息的樣子,不體面。
而且賈萊和呂岩,那兩個更是不中用的。
看來平常沒怎麽關照過許田芯,否則她不會還當自己是普通的鄉間姑娘。
葛八本來以爲沒他什麽事兒了,他可以等十安的功夫去吃個雞腿,沒想到正要抱拳退下,忽聞将軍收了笑容問他:
“這趟,你是怎麽被她發現逮到的。”
葛八表情沒有變化,内心很是羞赧。
他開始彙報臨來前特意看過許姑娘的驢車,确實安裝了倒車鏡。
葛八有點委屈,他在驢車後面,上面還有車廂當着,他哪裏能知道前面有車鏡子,能看到後面。
“就在趕車坐的位置那裏,許姑娘在前面安裝一個橫杠,既能當把手,擋住她身體,以防驢瘋跑起來給她甩出去。又能插着呂将軍送她的銅鏡。
這個銅鏡,橫杠上有一個插它的底座。
回禀将軍還是鐵質能收縮的,她想看後面就往外拽拽,不想看,就能收回将鏡子立到自己面前。還能随時随地拔下來。所以屬下跟随在後面,也未曾感覺到有光影晃動。”
“噢?什麽樣子,你畫一下。”
葛八立馬去找紙筆。
廳堂裏隻留他和十安近候,十安出去了,凡事就靠自己。
葛八一邊畫,一邊就有點兒忍不住語氣變成吐槽了。
他說,将軍,許姑娘的驢車可不止有她口中提的後視鏡。
今晚和許家祖孫倆分開時,天已經擦黑。
之前跟蹤,許家祖孫從沒有趕過夜路。
葛八說,所以他是才發現的,許姑娘車轅上方車廂邊那裏,也有延長杆,專爲插火把用。
葛八又開始給霍允謙畫“車燈”。
這個延長杆上插着不愛滅的魚油火把。
“而且将軍,不止前面有,還有後車燈,後面我畫的這處,就是插火把的。”
想必許家祖孫倆車輛前後火把都點着,忽地一下亮起,會紅彤彤的跑。
霍允謙看着畫的圖,支撐杆,立杆,伸縮杆,車轅上還有軸承和鐵鏈子,這就是他覺得許田芯違和的點。
誰家真正的底層農家姑娘,出個門,舍得花這麽多銀錢打這麽多鐵制品,就爲了插鏡子看後面?就爲了多插幾個燈籠,能給路照得更亮,免得自己用手舉着火把累?
霍允謙能想象出來,最終給改裝完會成什麽樣子。
比他簡易出行搞得還亮堂。
要是再多插幾個火把進村,村裏雞都會誤會,以爲天亮了,該打鳴了。
原來當地有一句土話叫作,後屁股點着了跑,說的就是許田芯的車。
……
葛八拿着準予伐樹的木牌找到許田芯時,許田芯正在鎮裏青樓。
是的,葛八都從将軍府回來了,許田芯還沒回家呢。
葛八歎了一聲,接着蹲守吧,總不能進青樓裏,人多眼雜。
許田芯要給老鸨子複查:“你跑什麽?你交的是三次複查銀錢,交完怎麽又不讓我查看。”
“我真好了,真的,閨女噢,看那髒地方作甚,你聽我說,既已交完,也不退了。”
老鸨子想起上次複查,差點沒給她疼死,急忙叫來兩個能說會道的漂亮姑娘,陪許田芯吃點心多說說話。最好纏住許田芯。
自己借由要和許老太聊買賣,又又躲了出去。
許老太沒輕了和老鸨子推銷,吃的喝的,像藍莓酒啊,果子飲料,去火的紅菇娘飲料,這家裏今年都預備上新項目了。
老項目,打算定下今年冬天的所有凍水果。還問老鸨子,你們有啥需要提出來,我們來想辦法。這一堆一塊的都能給你弄來。
“買不買雞鴨鵝,包括它們下的蛋。”
老鸨子也真就沒少定,還和許家定了不少新鮮菇娘。
還沒種出來呢,先定了出去。
而當許田芯要從鎮裏往家趕時,葛八才出現。
許田芯聽說是霍允謙白給她家伐樹的牌子,她拒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