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歎了一聲道:“唉,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真是比不過你們村。”
瞧瞧于家莊裏正,話裏話外全是爲自家考慮,再就是和他姐夫套交情。
裏正伯不敢多打聽一句大官的事兒,就隻能不停問趙鎮亭那面怎麽怎麽地,說昨兒還去趙鎮亭家拜訪了,大門鎖着。
聽那意思,想和往年一樣給鎮亭送禮,可人家趙鎮亭家大門緊閉,裏正伯心裏沒底,不知要不要再去一趟,想讓他姐夫幫着分析分析。
雖然沒拿他姐夫當外人,連這話也直說,真是夠讓人意外的,想必以後會對他家有所照顧。
但是沒有一句是爲村民們着想,于大力心裏有點兒不舒服。
和二道河的劉裏正一比,他們于家莊的裏正伯被比進泥裏。
就更不用說和許家大娘比了,琢磨的事兒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所以往後就不要嫉妒羨慕人家二道河日子紅火,沒有行動隻靠嫉恨趕超嗎?
許有糧看出小舅子的失望:“要不要搬我們村?”
“呵呵,姐夫,那就有點兒邪乎了,還不至于搬家。我隻是有些失望,我們莊子全是一個姓氏的,還沒有你們村心齊。上面的裏正和族長,無論幹什麽都隻想自家,從不琢磨琢磨怎麽幫大夥吃飽飯。或許他們是認爲,旁人家能不能吃飽和他們無關,不說那些了。對了,姐夫,那兩支商隊走了嗎?”
許有糧點頭:“昨下午就走了,被老柱叔的弟弟給截走的。”
“嗯?咋回事兒。”
“這兩支商隊拉腳騾子多,不像章掌櫃他們是牛多。你沒養過大牲口可能不知曉,騾子驢馬,到一定日子就要修回蹄子。一個來月,兩三個月?再不能多。要不然它那蹄子和咱人的指甲似的,不修剪磨損久了疼。
而老柱叔的弟弟說他鋪子裏有人幹這活,鎮上隻此他一家,他自己也會,現場就給露了一手。
“兩位掌櫃本想到府城再修剪,一看三叔手藝真不錯,價錢還比府城實惠,趁着沒出發就趕緊和他回鎮裏了。”
于大力聽笑了,二道河劉裏正的弟弟也是位人才。
聽說那位劉三叔從不和自家人算計,對老丈人家也特好,但對外人一文錢都要計較的。
要說起來就對一個人大方過,那就是姐夫家的許田芯。
直到目下,誰要敢說田芯兒三輛牛車買貴了,劉三叔那是真急眼,老大委屈了說,沒賺田芯銀錢。
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換個人給客商們截走,讓鋪子少掙兩頓飯錢,二道河老太太們飯勺子能揮舞成風揍他。
也就是劉裏正的親弟弟吧,又和許田芯關系那是真瓷實。
因爲劉三叔每次去二道河進屋就問,田芯兒沒在這裏啊?
說是就願意和田芯侃大山,胡天海吹的,比和小子們唠嗑還爽快。
劉三叔要是不說,大夥還不清楚許田芯吹起牛來,比男人們敢吹多了。
說什麽武将就該打下西伯利亞,騎馬上不當回事說,送你了當禮物,放牛玩,那才叫霸氣側漏得很。
還有二道河隻掙到多少多少銀錢不算牛,必須在開火戰線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我們二道配送方便面的路上,誰要是敢開火通通死,先餓他們三天。
甭管外族還是盜匪必須要讓他見咱眼皮直跳,知道咱真不慣他們毛病,說幹就幹很有底線。
外傳,二道河配送香腸方便面路線叫做和平路線,無論啥身份想打聽個什麽事兒,都得找咱。
這些話,劉三叔要是不說全是許田芯吹的,誰能想到?
于大力十分懷疑,姐夫家的田芯兒和百種人相處有百樣面孔。
劉三叔一定是和田芯暢想過将來吹過牛,田芯才會和他對着吹。
搞不好之前劉三叔四處找人共享單驢,還有誰家有急事想包車也會租賃,就是田芯給他出的主意呢,一個敢想,一個敢幹,能不願意湊一起聊天嗎?
就是姐夫家田芯很忙。要不然啊,于大力覺得大夥都想像算卦似的沒事兒就找田芯唠唠,讓給看看事兒,看雷家窩就知道,會根據對方情況出主意,真能發家。
他本人就很想讓田芯抽空給看看,隻是不好意思打擾。
“姐夫,我明早就和你一起回二道河。”
于大力發現自己已經不适應村裏閑待的生活,他很留戀二道河争分奪秒幹活掙錢。
許有糧道:“你确實要盡快和我回去。我這兩天聽到個事兒,想去趟西山鎮找一種木頭,你要随我去一趟。”
許有糧覺得侄女猜測做桌面應該是沒錯的。
别看他們沒問郭掌櫃準話,問人家買來到底要做啥,問多就有些越界了,那叫不懂事兒。
但是普通木頭能做書桌,那種有黃油的更應該漂亮。
大差不差就是這樣。
你說他從前怎麽就沒想到?還鬧個是二道河的頂級木匠呢。
白瞎這稱号。
“而且爬完山回來,大力,咱們還要去趟府城送貨,拐回來順便買菇娘苗。”
“又要出發了?成,我就願意行走在路上。不過,姐夫,你不是說深秋那陣,有倉去給田芯兒買菇娘吃,人家就沒給留?那人家能賣咱秧苗嗎?”
“我娘和那一家子在山洞有緣相處過幾天,說沒給留菇娘應該是有人高價給買走了,在山洞那幾家人品都行,當時互相扶持,誰也不偷懶不占便宜。咱又沒給人定錢,賣了正常。
至于買秧苗看怎麽談呗,今年他們家要是不想折騰去外面零賣菇娘,等收獲時咱家會全收購上來。
這種果子隻有咱這裏有,屬于特産曬幹皮子還能存放不少日子,賣給商隊。我侄女還要從山上找紅菇娘秧子呢,說要制什麽喝的?要用新買的荒地種點兒。”
于大力來了精神,許田芯腦子賊活:“紅菇娘那不是苦的,也能釀酒?田芯兒不是和雷家窩定了?今年讓那面去山上大量采摘藍莓釀酒,這是又要添一樣啊。”
許有糧搖搖頭,想起侄女忍不住笑了:“好像不是酒,她說先種再說。要做喝了對身體好的果子水,倒動到南面備不住能掙錢。誰知道了?她那藍莓酒的老師傅也沒找呢,我看她一點兒不着急。”
“她說備不住,那就是一定能賺錢,田芯兒不愛說滿話。她沒着急尋老師傅,心裏也有數。要是今年全幹成了,姐夫,你家侄女這又多了幾樣掙大錢竅錢的來錢道。她可真是年年都能給自己弄出新的道行。”
于大力心想:再加上人家學醫。
他認爲許田芯非要學髒苦累的醫學,沒有被眼前殷實日子迷惑眼睛,沒有得過且過一直賺竅錢,猜測那是許田芯想的長遠。
人這個群體,除了男人就是女子。
都吃五谷雜糧要生病的,女子找男郎中看病諸多不便。
人家隻要拿下女子市場這一大塊,那就說明将來無論什麽世道,可能賣不了酒了,可能開不了鋪子了,但她卻餓不着。
而許田芯這麽年幼就開始學,據說還很有天賦,他在鋪子幹活經常能聽到關郎中啧啧感歎,說什麽天賦,我徒兒就是天賦。
可想而知,将來人家要是在女子這一個大群體裏幹出名,他往大了吹牛地琢磨,那将會成爲聞名于世的女科聖手。
或許女将軍隻是許田芯的第一個女貴人,将來還會冒出什麽什麽大官夫人。
于大力有種直覺,許田芯會幹到京城。
所以私下裏,他勸過自家姐姐不要一顆慈母心和田芯聊小情小愛,看哪個小夥子能幹,一起過小日子之類的,孩子會嫌煩。他擔心許田芯嫌棄他姐眼界窄。
好在他姐說,沒心眼子就做好後勤得了。孩子要啥就給啥,能供上溜就不錯了,她能管得了誰呀?
此時,許有糧聽小舅子誇獎田芯兒笑得驕傲,那确實是竅錢。
他家田芯兒總能找到不是那麽特别累,還賺得稍微多的活。
不像他們,吭哧吭哧刨食一點點掙。
姐夫小舅子大步流星往回走。
有時遇到村裏人,于大力會停下腳步笑着打聲招呼,許有糧也跟着叔伯地喚兩聲。或是看到一起跪過的女婿在看他,許有糧叫不出名也會點下頭,對方反應不過來還一愣呢。
明天一起回二道河的事定下來後,于大力抽空告訴許有糧道:“姐夫,咱娘今年要養不少雞鴨鵝。”
“養那麽多作甚?”
“她聽說你家連個雞蛋都要花錢買,殺一隻小雞買一隻,急了。說莊戶人吃啥都要買哪裏行。轉身娘就定了不少種蛋,要自己孵小雞,還要鴨子和大鵝一起養。”
“你沒告訴她趕明學堂蓋起來,小力要去那面念書?小力要是也去二道河,嶽母一人哪裏忙得過來。”
“娘說不耽誤,等姐夫你們那面蓋完房最快也要秋天,她說深秋的時候,正好養肥了殺了。”
于大力沒說的是,殺了送姐夫家。
而且他的不少是真的很多,用了一半家裏掙的工錢買種蛋和喂養小米等家禽口糧。
今年,他娘給二道河那面納鞋底,再加上賣靰鞡草和牛騾草料,和他的工錢加一起,全家小半年一共收入八兩銀錢。
以前從沒有掙過這麽多銀錢。
所以他娘說,咱能幫親家的就這麽多,将這一批雞鴨鵝伺候好了,趕明全殺了也能給親家當年禮。
别看許有糧沒有猜出丈母娘要出手幹把大的,養幾百隻雞鴨鵝。
但他知道隻養幾十隻也很辛苦。
因爲他看過他祖母孵小雞,快出殼那陣一宿宿睡不了覺。
平日裏,晚上和白天加一起要起夜七八次翻面。更不用說雞鴨鵝要分開喂養,很辛苦。
本來他奶也要養雞鴨,被他娘按住了,讓好好伺候秧苗秋天賣菇娘掙大錢。
許有糧沒想到丈母娘倒是解決了自家想養些家禽的事兒:“能行嗎?嶽母還要種地,今年又要整靰鞡草做鞋。”
“就兩畝地,小力也能幹。”
許有糧想想,大不了牛車回來幫着翻地:“那家裏置辦完種蛋,手頭還寬裕不?”
于大力笑了:“姐夫,那叫八兩工錢,都沒敢對旁人說實話。隔壁兩家鄰居也跟着掙了些家用很是感謝。沒看到她們見你笑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許有糧笑了下,但心裏想的卻是:
其實八兩工錢,今年在二道河真不多。
二道河最能幹的搓澡老師傅王大火華,隻幹搓澡按摩他一人三個多月不到四個月就掙了六兩多。
大力出的力氣要比烨叔多得多,可是再要多給,大力不收。
“姐夫……嗳?”
于大力剛拐過彎,就被許有糧一把拽住。
倆人停下腳步,看到不遠處于大伯家門口圍好些人指指點點瞧熱鬧,好像院裏打亂套了。
田女婿一隻眼睛烏青,用手捂着眼睛,嘴裏罵着:“二姐夫,難怪外人傳你愣,你是真虎了吧唧的!”
于大伯二閨女坐在院門口拍大腿放聲嚎哭。
于二伯娘和于大伯娘撕扯着頭發叫罵聲從遠及近傳來,倆人撕扯着将屋門撞開打到院子裏。
聽嚷嚷那意思,二伯娘好像在笑話大伯娘家内鬥,嘴上說着好聽話裝作來勸架,實際是跑來瞧熱鬧,還專挑戳心的話說。
大伯娘反正裏外面子全丢,幹脆不管女兒女婿們内鬥,她嗷嗚一聲就跳起來揍妯娌。
“你憑啥打我?你二姑爺虎得呵的打你三姑爺,你不去拉架打我幹啥。”
“我就打你。”
“你老頭子拿鞋底子抽你二閨女嘴巴子,你轉頭扇我我幹啥。”
“我就打你。”
甭管誰和誰打架,大伯娘都隻打妯娌。
氣的于二伯娘高亢地嚎叫,許有糧和于大力站遠處也聽得真亮:“我的天老爺啊,沒天理了,這是有氣沒處撒,專挑我這個軟柿子捏。我來勸架還勸出孽了,孩子他爹,你是死人啊。”
孩子他爹來沒來,許有糧和于大力不清楚。
但于家二房的倆閨女不讓了,又和大房四個閨女幹起架:“你們敢拉偏架,讓你娘打我娘?你們還是親堂姐嗎?”
可二房的倆閨女,那能打過大房的四個嗎?
二房的倆女婿又不樂意啦:“幹哈呀,四個欺負倆,真當我們是死人?!”
然後那四個女婿也不樂意了:“幹哈呀,女人家打架,你們當妹夫的上手?!”
許有糧和于大力:“……”
而引起争端的田女婿,此時已經蹲在道邊哭訴上了,大男人很委屈:
“真是夠夠的,年年四隻鴨子一筐鴨蛋拎來,特意和俺媳婦不帶孩子來,就怕嶽父嶽母破費給壓歲錢,還要我這個姑爺子怎樣?這些年,我是嶽父家一點兒光沒借過,俺親爹娘沒舍得動我一根手指頭,到嶽父家挨護臂姐夫倆烏眼炮,削的我腦瓜子嗡嗡的,這日子還能不能過啦,啊?!”
“我得去攔攔我娘。”于大力看到林氏急匆匆跑了出來。
院子裏正傳出:“我打你咋了?我還不知道老二媳婦你,你來俺家就是想看看三房姑爺給我家啥了,多沒多給,順便看個熱鬧,你就沒好心腸子。看吧,來,看看就拎這幾塊破點心,拎這點兒仨瓜倆棗真是摳門得大大方方……”
林氏轉身就走,才不勸架,她沒有添亂進去掰扯送禮還送出孽來,已經算是識大體的。
讓他們不嫌棄磕碜接着吵吵吧。親戚之間送糕點還嫌小氣?那讓你滿意得送鋪子。
許有糧看到丈母娘轉身離開,對小舅子使個眼色,倆人打算從後面繞行,跳後院牆回家。
那些人吵架原因不難猜。
踩他們這一房人踩慣了,突然發現他們家起來了各種心裏不适應,心情不好就會人多拌嘴。
凡是過年期間家族幹仗無非就是這樣,再就是要麽誰沒伺候好老人,要麽就是哪位親戚欠錢不還。
以上是于大力轉念間就想透的心裏話,他出門幾趟早就看透一些事。他可不像他娘,會對這種當面揭短說他姐撿舊衣裳的親戚有所留戀。
他姐夫更沒必要,也沒那個閑工夫給這些人做和事佬勸架。
于芹娘娘家大門緊閉,桌裏擺着六個菜:“姑爺,你吃,還有倆菜馬上就好。”
大美妞們,還有月票的投一投啊,雙倍期間更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