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碰頭會議就算開完了。
小會定大事,大會定小事,細節還要看開大會,看村民們怎麽想的。
幾位村管事手頭都有要忙的活計,沒時間再耽擱下去,邊從許家離開,邊利用路上時間讨論着:
“這次上貨買沒買燈籠?燈籠錢就從村裏賣魚的錢出,新房前面都要給它挂上,讓離遠看就熱熱鬧鬧的。”
劉老柱一拍大腿看着四伯道:“忘啦,隻想着活人的窗紙,死人的黃紙,燈籠那事兒就忘得死死。”
王玉生說:“沒事,叔,過段日子,嬸子家不是要去送貨嗎?讓有倉給咱們帶回來一些。”
老萬家大哥也從旁提醒道:“對,正好回去都再想想,看看各家還缺什麽,這裏不方便買的,下一趟讓三小子幫忙給帶回來。”
“說起下一趟,這是你們兩家的牛錢。”劉老柱忽然頓住腳,掏袖子給找錢。
當初出發前,說好的征用一輛牛車用一趟是半兩銀錢,許家用了兩輛,那兩輛車正好是萬家和曹家的牛車,趁着兩位當家的在,不如直接給了。
劉老柱忍不住先在心裏吐槽一句,你說許家這得多能買,買了兩輛車的貨物。這麽一頓花錢,還能把七十多兩的饑荒全還上了,這去哪講理吧,連他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老萬家大哥遲疑:“不要了吧,就當給村裏盡個力,又不是農忙時節,牛閑在家裏也是閑着。”
說完,老萬家大哥覺得自己生了大病,要不然他爲何會對半兩銀視金錢如糞土,他的精神指定是出了問題。
“對,不在家還省了嚼用。”老曹大哥也覺得不這麽謙讓說話會不好意思。
說來真是奇怪,隻一場碰頭會,就能弄得人恍恍惚惚,總想升華自己。這是咋回事呢?
要是被他老妻知道他在外面窮裝大方,恐怕會撓他。
劉老柱将銀錢硬塞到兩人手中,“一碼是一碼,許家早就把路費給了我,讓我轉交給你們。你們不收是幾個意思?這不是給人家添心理負擔嗎?下回再借車會有顧慮,快拿着。”
如此,萬家和曹家才收下車費。
不過,說起許家,大妹子和田芯兒怎麽不跟着一起回村?
她們要耽擱一會兒,有事。
“家人們,這就是奶奶家蓋的新房,剛才人多沒顧得上介紹。這回他們走了,咱們小點聲直播,奶奶帶家人們仔細看看。”
說起這個新房子,在許老太看來,要是沒有現代家人們幫忙,哪有許家的今天。最該分享的就是她直播間的孩子們。
“孫女,給整個伴奏。”她們出門在外走一個多月,終于到家了,一起好好看看。
許田芯聽令,她正在選擇系統給出的三首背景音樂。
一首是一起走過的日子,一首是恭喜你發财,恭喜你精彩,還有一首是今天。
許田芯選擇了今天。
這不嘛,伴着“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忍了好久終于把夢實現,累也不說累,”許老太正說道:
“家人們,咱們這套房子的設計,對于這裏的人看來比較前衛,可對于你們來講,應該是很複古很熟悉的吧?”
許老太這話沒錯。和許家住宅不同。
這處新房除了炕變成地炕,或是南方的家人們小時候住的是床,再一個因爲開飯鋪鍋有點多,其他方面都像極七八十年代的老房子。
這土牆,就算趕明刷上白灰也很複古,要是刷綠色牆圍子更立體。
許老太道:“這裏要是放個插天線的電視機,放個卡帶錄音機,旁邊再弄一個盤,盤裏放着杯,杯上扇着簾。桌面用玻璃蓋着,玻璃下面壓着老照片,你們看是不是就更像了?有沒有想起小時候?”
可惜啊,這裏連這幾樣都不趁。
好在後面旱廁和七八十年代是一樣的,終于分了男女,她也算是帶領這裏的人,在吃喝拉撒方面超前了。要不然啊,不敢想象一起做買賣那會啥樣。
許老太盤腿坐在炕上,炕燒得很暖和,她舒心道:
“家人們,咱家的錢就是這麽沒的,換了這幾間大房,這回你們也看完了,覺得怎麽樣?
而且錢沒花完,根本花不完,過幾日回程路上給的八十兩四十壇魚松定錢,慢慢也會花沒。
啥?不怕啊?那确實不咋怕,這就算頭三腳踢出去兩腳,隻等收獲。等下一趟我家那三小子回來,第一撥客人再進鋪子端起咱家飯碗,錢就都能慢慢賺回來。到那時,心裏才算徹底踏實。
什麽?等奶奶掙了錢,讓奶奶接着制作玻璃,水泥,還讓太陽能發電?這就給百度。”
許老太終于無法閑适下去,連忙擺手:“快打住打住”,她孫女頭發剛養好,别給整着火喽。
咱還是說正題吧。
許田芯以爲奶奶要和家人們商議什麽了不得的大事,結果奶奶略顯躊躇問的是:
“村裏有的那娘們以前和我不咋對付,你說我雇不雇她們。
這裏面有個事,以前和我打過架的,咱說實話,人品都還行。
以前跟我關系還行的吧,人品倒……
我沒講究你們滿桌子奶奶,怎麽扯她身上去了。”
而就在許老太挎着孫女胳膊往家走,和直播間家人們共同商量招工名單,商議許家那兩間屋的“大鍋飯”該賣點啥快餐,絕對不能賣麻辣燙,冬日沒有那麽些青菜時,村裏已經炸開了鍋。
号外号外,幫扶計劃出爐了。
當初開大會說的那番話真的說到做到。而且那幾位連自家貨都沒有卸,就湊頭商議怎麽幫助大夥,還讓人家怎麽樣,還想要什麽樣的領路人。
大家急忙湊過來,一個個臉色焦急詢問到底是怎麽說的。
許家,自今日起收購所有人家的活魚。
聽好,要活蹦亂跳沒毛病的。
“啥,全收啦?”村裏人震驚,許家鳥悄的到底在外面是做了啥買賣。
許家今日還将宣布招工名單,這更加證實許家在外面做了大買賣,以後将和他們不再一樣。
報信小子撕心裂肺喊話,招工類别有:
“老年婦人組,殺魚洗魚扒魚皮;青壯年婦人組敲魚捏肉炒制組;包凍餃子粘豆包組。”
他又揮舞胳膊繼續告知道:“另許家孫女許田芯,還将招工十三歲到十六歲以内的香胰子組。名單已經出來了,你們擎等着她到時喊名就行。”
大家裏三層外三層圍着,工錢呢。
“每組工錢不一樣,要晚上開大會再宣布。小道消息啊,許家孫女那裏工錢最多,但她那裏可望不可求要看天命,還要看年齡。”
“田芯那裏爲啥那麽好?怎麽還有香姨的事,那是哪家的姨?”
“什麽姨,豬胰子知道不,做那個。聽說啊,那可是了不起的鎮北大将給的方子。”
“鎮北大醬,這又是哪個屯的?”
來報信的小子累了:“……他是鎮北屯的行了吧。”
這可真是個苦差事,消息不對等,小子很後悔自己多嘴說些沒用的。面對大夥,不如直接說你能幹些什麽,你能掙幾文來得簡單,想通後,他索性敲鑼說重要信息道:
“總之,不同意工錢的,不好好幹活偷懶的,直接篩掉換下一個,論天給工錢,幹完一天活就結賬,同意就按手印。”
村婦們從老到少歡喜的不得了,她們就這樣被許家分了?
管是給多少錢呢,農閑時守家帶地,不用遭罪去外面就能掙到點家用,還有什麽比得上這點的?合着商隊還沒來就要開始掙銀錢。
“我指定是青壯年組的,聽壯字就知曉錢多,累點兒也甘願。這年月就人不值錢,我指定好好幹活,把握住名額。”
“你快拉倒吧,你都五十了,我四十九備不住。”
而随着婦人們議論紛紛,男人們忍不住了:
“許家就不招漢子組?”
“不招。不過,裏正說,村裏要有烤餅子組,這餅子要将來賣給商隊帶走,量大,要男人們和面幹活。還要成立背柴組,晚上開大會再告訴你們多粗一捆柴換銅闆。還有騾牛草料組,反正活多的很,都閑不住。就是沒有許家雇人快而已。”
被劉老柱派來報信的小子,揉揉嗓子又扯脖子告訴道:
“還有,大夥聽我說,村邊那片新房要租了,你們能做啥買賣想做啥買賣,從眼下就要開始想。
租給咱本村人,一個攤鋪位置一天是二十文錢。必須一次性交足一個月。
要是想自個單租一間小屋,一天是一錢銀一百個銅闆,都聽清沒有?
趕緊想,先到先得,先報上去要賣什麽就會被先批準。打比方爲避免大家都賣大碴粥窩窩頭,先報名賣窩窩頭的經同意了,後面再報名的就不能賣了!”
有一部分村民聽完當即洩氣,不讓賣窩窩頭,那還能賣啥呀?
另外二十文一天,這能掙回來嗎?又讓一次性交足一個月,家裏也沒有閑錢啊。
連這趟跟随劉老柱出門的小子也在勸家裏:
“爹,娘,這真是裏正叔和村裏給的好機會,錯過這村再沒有這店。
信不信,村裏要是租給外面人一定比這個價貴兩倍以上。
而且你們是不知道才不敢幹,可我親眼見過,我們在路上吃飯,外面隻一根煮玉米就敢賣我們十文,那玉米還很小很老。
在路上,錢就不是錢了,我們一行人已經夠省的也花不少,因爲遭不起罪。
所以咱家能碰上這樣的好機會,我不信一天二十文的租子和飯食本錢掙不出來,商隊到了,我們家隻要拽住五個人吃飯就能回本還有剩,爲啥不敢幹?”
無奈叫鐵頭的小子在家說話不管用,當家的是他保守的爹娘。
他爹說,咱家壯勞力多,聽村裏那意思要雇不少人幹活,不用擔驚受怕直接掙工錢不好嗎,連你娘你嫂子們,借你許大娘光也會有活幹,何必租鋪位賣飯食。
鐵頭的哥哥們不停點頭贊同,不想投錢再掙錢,感覺不安穩,隻想踏踏實實幫人幹活。
這樣的場景,讓鐵頭硬生生咽下那句:外面和你們想的真不一樣,外面連野生的葡萄都能換錢,你們敢想象嗎?
家裏咋就沒人理解,一氣之下站在許家大門外眼圈都紅了。
正好許老太和許田芯回來。
“怎的了,鐵頭?”
“大娘……”
聽完緣由,許老太也就明白了村裏人的想法。
所以當晚的大會還沒開,劉老柱就發飙了,許老太一點兒沒意外。
劉老柱被氣壞了吼道:“真是野豬吃不了細糠,一個個放着掌櫃不當,非要掙工錢幫人幹活,就對自己那麽沒信心?你們啊,都白瞎我們這幾位領頭的,巴拉巴拉挖心挖肺爲你們着想。”
下面的村民小聲頂嘴:“沒信心,婆娘做的那飯硬咽,你還不讓都賣窩窩頭,那她就沒做過别的。裏正,别生氣,我們領情,可是硬幹賣給商隊倒容易壞了村裏名聲。而且哪有銀錢交租子,就算你讓我們欠着,我們心裏也急。”
也有實話實說的:“我隻想幫工,不想做掌櫃,幹活讓我踏實,管賬操心會讓我煩惱。我就想起早貪黑指哪幹哪。這樣還能遠離招待貴客時的人情世故,以及和村裏其他家競争賣窩頭的勾心鬥角。”
整個過程許老太沒露面,她并不是嫌棄村裏人想不開。
這個東西咋說呢,每家情況不同,人口多的那都要舉手表決的,沒法勸。
許老太也就沒生氣。
她沒露面是正在接待十裏八村有名的富戶白家人。
許老太示意白家當家的和白家老妹子喝水:“我昨半夜才到家,今日又忙着看看村裏被淹得咋樣,再到新房轉轉,一來一回就這麽晚了。要不然我還惦記要登你家門呢,這不巧了嘛,我家還缺二十口鍋,這錢都準備好了,我尋思明兒去鎮裏順路再去你家定石鍋。”
她還想着不能空手去,要帶兩條魚,另外再揣幾斤細鹽就說從府城帶回來的,問白家買不買。
白家當家的特意把自己妹子帶來,因爲許老太是個寡婆,他也是個喪妻的,登門談事隻自己來不好,聞言趕緊笑着應下,二十口鍋現成的,還費事去拉貨作甚,回頭他讓夥計給送來。
喝口茶水才說明來意,想讓許老太給引薦,租二道河一間屋子。
白家妹子急忙道:“不瞞老姐姐說,我白家賣的不會和你們村有沖突。我哥是打算賃間屋子賣長白參和鹿角虎皮,這都是從外村獵戶那裏收上來的。想着貴物什要賣給有眼力的,南面來的貴客回程時總要帶點禮吧。我那念書的侄子也說,凡是禮最好是當地特産,這才想着借您光賃間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