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事兒?”
王家溝村江畔。
王裏正的堂弟王老八,被二道河村人背地裏罵王八犢子,有名的各村欺男霸女,他正扒拉開前面村民問道:“船咋開到那面去了,啊?咋不知道看着呐,是不是要偷咱魚,是不是?”
“看着啦, 但二道河裏正兒子親自帶人來取的船,俺們還咋攔啊。”
“對,壓根兒攔不住,那都牛逼哄哄的,那三艘船是人家大爺的,又不是要拽走别的船。”
王老八對回話的村民上去就卷一腳:“那咱魚是不是裝船上啦?你們是一點心眼子沒有啊,我看這是要拉到那面給他們吃。我說沒說過,就是咱魚爛到江裏喂野貓也不能給他們一條。”
挨一腳的漢子急忙解釋說:“沒裝船呢,倒是他大爺船上那些船夫也跟着走啦, 說這兩日不會吃咱村口糧,去那面吃。我尋思這不挺好的,八哥,省了糧。”回頭把糧送你家。
又有别的漁夫也說道:“而且說是修大壩,那就是要站船上修呗。咱這些人也瞧見了,對面确實噗通噗通往江裏跳傻小子。”
“嗯呐,都跳一天了,就跟要自殺似的。咱不知道他們村, 爲啥幹點啥都那麽磕碜,修個大壩也窮折騰,他們沒那膽偷魚。”
王老八這才稍稍消氣,那也留下不少人:“我告訴你們幾個, 從現在開始就給我盯着對面,那船一動就趕緊告訴我。我哥不在家,我就是話事人。”
——
當晚開第二場直播時,許老太特意問一嘴孫女幾點了, 許田芯看眼直播時間說十點半了。
許老太膝蓋本來就沒好利索, 又忙叨一天,大晚上還要去看着下網。
還别說,真給她累夠嗆,強挺着被孫女從炕上扶起來。
許老太帶着攝像頭孫女,邊朝集合地點走,邊舉着火把和直播間家人們小聲唠嗑道:
“孩子們啊,你都說奶奶爲什麽沒有按戶發魚,是真不忍心占那個便宜,要不我不是那種心多善的人。
可你們也瞧見了,我家那破房子愣是能排全村前十。
所以說咱甭管咋窮,這咱自己家人唠嗑,有你們給打賞點贊亮燈牌的,咋也比别人強太多。
你們再看看這村裏人,白天跳江搬大石頭,幹完也就回去眯一會兒還吃不飽飯,晚上也跟我一樣,那會水的小子們全都要起來去撒網,我都懷疑他們泡囊啦。
明早上還要起網呢?對不對,那更是能給腰累斷的力氣活。
我都已經想好了, 大不了咱家工分魚不夠用, 就地去誰家便宜喽搜買點兒, 那指定比鎮上便宜的,鎮上你賣雞蛋都要花三個銅闆。那可不,這裏擺攤也要錢。”
許老太随着進江岔子還說道:“我說我們祖孫倆是那啥的,這回總該有些家人會相信了吧,别說你們無法想象,我都沒想到哇,還不讓亂說。”
結果晃動火把間,剛轉過身就吓一跳。
直播間的家人們也被吓得不輕。
不是怕人聽見這番話,而是拐角處站着八位老太太。
這八個人畫得跟個鬼似的,眉毛用燒火棍描的粗黑,嘴上和臉蛋子上用茜草汁抹的通紅。
“你們幾個不睡覺作什麽妖?”
“那什麽,俺們尋思下網是大事,去江岔子跳個神。”
許老太望着蛾子頭上插得雞毛,“我看你真是撲棱蛾子要起飛,你瞅給俺們孩子吓得。這又從哪弄得木魚,你看誰家跳大神敲木魚,痛快回去,别添亂。”
“啊?那要不念叨念叨,有請玉皇大帝觀音菩薩,牛鬼蛇神海龍王呢,保佑上魚。”
許老太對八位老太太做出請盡快撤離的動作:“那玩意兒不歸菩薩管,菩薩隻會說,施主,請放生,趕緊回去睡覺!”一個個咋這麽有精神頭。
耽誤這會功夫,江畔那面已經趁着夜黑風高下網了。
一幫小子們有的連火把也沒敢點。
這面站船上掄圓膀子甩網,那面噗通噗通憑着白天隻看一眼的經驗就下江插網。
這弄得直播間老鐵們很遺憾,熬夜看直播根本看不清景象。
但這并不影響第二日早上才三四點鍾,就有許多人蹲守在直播間。
忙乎啥呢,就在等這一刻,這給大夥看直播都累夠嗆。。
主要太難了,他們一步步看下來,從村民們想通到行動,從魚餌到補船油,啥都要靠七拼八湊。
而這一刻也真沒讓大家失望,連許田芯那性格,都在岸邊激動得随着大姑娘小媳婦們跳了起來。
許老太正敲鑼沖着江面喊道:“開網打漁嘞!”
五艘船上站滿了小夥子,齊聲回應道:“嘿!”
這一聲嘿完,五張大網就被齊齊拽起,喊着古代的口令道:“咾咾嗷,咾咾嗷!”
一個個手全出血了也不松勁兒,漢子們頭上布滿汗珠子。隻要腰不斷就往死裏撈。
直播間背景音樂也立即變成了:“大風起那個大雪揚哎,大江大戶拉大網;冰凍三尺咱不怕哎,連冰天雪地都拉大網……”
當地赫哲族曾流傳句民謠,叫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可想而知,這裏的婦女在河邊洗衣裳,幸運一些都能用水瓢舀到魚,那地産有多豐富。
可就是不讓動這江,就是不讓。
所以此時岸上的二道河村全體男女老少們,凡是沒撈漁網的,他們再也忍不住了,也是藏不住了。
幹脆迎風浪沖江對面喊道:“就吃,就吃!”恨不得吼出十多年的窩囊氣。
對岸王老八披着衣裳匆匆趕到岸邊,他揮舞着火把:“響鼓,抄家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