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心言從腰間摸出幾個小荷包來,遞給汪以芙,嶽鴻和杜京墨,笑道:“這是我做的香袋,裏面塞了好些桂花,帶在身上也可以,放在衣櫃裏還能熏衣服。
這些日子一直忙着做嘉和公主的嫁妝,好不容易抽點兒功夫做這個呢。”
汪以芙手裏的這個荷包,是牽牛紫色的,上面繡了粉色的芙蓉花,嬌小可愛,于是安慰許心言道:“知道你辛苦了,隻怕你還得再辛苦一陣。”
“這又是如何說?”
“李娘娘看上的女婿,隻怕沒那麽容易上門,要上門還得等一等。”
“爲什麽?”
“皇上今日留那位女婿午後去後苑賞玩,那位女婿明知不能吃螃蟹,硬吃螃蟹讓自己起疹子,直接跑了。”
“啊?這當驸馬還有不樂意的啊。”
杜京墨替那位不樂意當驸馬的朋友解釋道:“不是人人都想當驸馬,當驸馬也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許心言适時閉嘴,汪以芙又問道:“可皇上賜婚,關公子也無從拒絕,以芙覺得,杜太醫還是勸勸那位朋友,現在是有機會躲避,将來若公然抗旨,不會有好結果。”
“他心裏有人,斷然是不會接受這賜婚的。”
“隻怕,容不得他不接受。”
嶽鴻見他們這要辯起來的架勢,笑道:“你們倆替他着什麽急,人家是貴族子弟,皇上也要忌憚三分。若皇上非要他當驸馬,他自己置個外宅,養個小家綽綽有餘,你們,還是管管自己吧。”
汪以芙這會算是聽明白嶽鴻話裏有什麽話了,轉而問道:“不過這個關侯爺家,到底是個什麽來頭,能讓李娘娘看上?”
杜京墨又解釋道:“這麽說吧,京中隻有爲數不多的世家,是世襲罔替的,關侯便是其中一家,加上關候本身愛妻,子嗣少,邦彥又是長男,以後大約是要襲爵的。
所以,京中的勳貴人家沒有不把邦彥當相親目标的。”
“那關公子心裏有人,提親便是,何必來宮裏趟這渾水。”
“邦彥心裏的人,不過七品小官家的女兒,關候爺和夫人,必是瞧不上的。兩位老人家也勸過邦彥将那心上人納到家裏做妾,可那位姑娘也是個烈性的人,甯當窮兒郎的妻,不攀富貴人做妾。”
“真真都是可憐人,沒有一處如意事。”
聽着汪以芙的愁怨,杜京墨勸道:“月亮尚且圓着,可别說這話。”
他們在靜中取鬧,膳房外頭突然跑過來幾個宮女,着急蠻荒地對她們說道:“快将這桌子都撤了,出事了。”
“發生什麽事了?”
“宮宴上,嘉和公主公然頂撞皇上,埋怨皇上對她的婚事不上心,氣得皇上當着所有嫔妃和皇子皇女的面,給了嘉和公主一巴掌,宮宴也不歡而散。趕緊把自己的席撤了,别冒犯了皇家。”
汪以芙趕忙将茉析等人搖起來,說明原委,各人雖迷迷糊糊,都舀了水洗臉清醒清醒,把東西收拾歸置好。
第二天,汪以芙一大早回膳房忙活,空無一人,其他人大約是喝多了都還沒來。
她出門倒水的時候瞧見來收圍裙的浣衣局宮女,便将膳間所有要換洗的圍裙都收給了她,又見那宮女手背上有一條一條的紫印,問道:“你這手是怎麽了?”
那宮女哭唧唧地,回道:“咱們浣衣局周姑姑打的,可狠了。”
“周姑姑?是哪個周姑姑?”
“周冬春姑姑,以前是伺候李娘娘的,如今下來,苛刻得很。”
汪以芙聽得呆了,這個名字,不就是當初拿沾了血的褲子,指認她娘親藏匿亵褲假孕的貼身侍女的名字麽。
那宮女見汪以芙呆了,抱着圍裙準備走,汪以芙一把抓着她手肘,說道:“你等等,我給你拿藥。”
她轉身從膳房碗櫃旁邊的的桌子上拿創傷膏出來,遞給那宮女,“這藥膏好用,我們禦膳房平日裏有些刀傷或者淤傷都用這個。”
“謝謝。”
那宮女道謝準備走,又被汪以芙拉着,問道:“你别忙着走,你們浣衣局我都不熟悉,是在哪兒啊?”
“在宮外呢,宮裏這些女史衙門,隻有我們浣衣局在宮外,皇城東南角。”
“在宮外……”
“對啊,不過女史你放心,等我和姐妹們擦了藥,瓶子我會給你洗幹淨,再帶來還給你的。”
浣衣局的宮女走了,汪以芙站在原地發呆,她好不容易進宮來,周冬春卻在宮外,她這不是有力氣也沒地方使麽。
“以芙?以芙?”
聽見有人叫喚她,汪以芙終于回過神來,叫她的人是沈慈,是第二個到膳房的,汪以芙隻能尴尬笑道:“你來了。”
“你也是,走的時候怎麽不叫我,耽誤了德嫔娘娘的早飯怎麽辦?”
“昨夜有宮宴,娘娘哪裏會起那麽早,你喝那麽多酒,多睡會兒也沒什麽問題。”
“那可不行,萬一娘娘醒得早,傳膳沒人做,罰下來怎麽辦。”
“德嫔娘娘向來體恤下人,且還有小廚房,别擔心。”
兩個人準備着德嫔娘娘的早膳,茉析和娟子匆匆趕來,看她們兩在忙活,心安了一半,昨日喝得多了,今日還好沒有耽誤事。
早上擡膳太監将娘娘的早飯擡走,茉析剛往門口一坐,汪以芙就将煙杆遞上。
茉析接了煙,覺得今日她這麽殷勤實在奇怪,說道:“埋了什麽心眼子,直說。”
汪以芙挨着茉析,硬擠着跟她坐一塊兒,谄笑問道:“茉析姐,你知不知道浣衣局的周冬春啊?”
“周姑姑?你打聽她幹嘛?”
“有些好奇……她是因爲什麽事,去了浣衣局啊?”
茉析一邊吐着煙,一邊給她解釋,“她是宮裏的老人了,我進宮的時候,她還是李娘娘身邊的人,伺候嘉和公主,後來聽說是有一天打翻燭台,燙到了公主,就被放到浣衣局去了。你别看她去的是浣衣局,這官職是升的,隻是人不在宮裏,後面路就不好走了。”
汪以芙喃喃:“打翻燭台,宮裏的老人……怎麽會犯這麽低等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