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上班的時候，辦公室裏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斐姐的情緒不好。
具體的表現是，開會的時候語氣急促又冷冰冰的，在茶水間相遇也不會跟人打招呼，就連從洗手間出來臉色都很差，像是如臨大敵。
這跟平時有火就發的她不一樣，這種不說話的冷漠，讓整個行政部都不敢說話，氣壓比平時低了幾個度。
雲軟枝也自覺閉上了嘴。
午休後，所有的同事都去吃飯了，大家互相使着眼色，誰也沒敢去叫斐姐。
平時就劉湖膽子大些，摸了摸後腦勺，小心翼翼地問：“斐姐，下去吃飯嗎？”
斐姐也沒有想去的意思，直視着電腦屏幕，一聲不吭地沉浸在工作裏面。
“你們去吧，我忙會兒。”
“那你可記得吃，不然下午會餓。”
“……”
斐姐沒出聲。
大家也不敢再勸，才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
雲軟枝出了公司，才發現手機落在辦公室裏，加上一直也放心不下斐姐。
所以跟同事們說了一聲後，自己折返了回去。
還沒進辦公司，隔着玻璃門。
她看見斐姐趴在桌子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像是在睡覺，但彎曲而顫抖的還是暴露了她的難過。
這是……哭了？
一時之間，雲軟枝收緊腳步，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理這一突發狀況。
連該不該進去都不知道。
撞到一向好強的上司在辦公室裏偷哭。
如果是朋友，上去安慰沒問題。
可這是領導，會不會以後相處起來就成問題了。
縱然她想得再多，但也沒多猶豫。
邁開腳步走到斐姐身邊，小手放在斐姐身邊，輕聲地問：“斐姐，你怎麽了？”
斐姐紅着眼眶擡起頭來，眼裏都是不自然，鼻音濃重的無法掩飾，“小枝，你不是去吃飯了嗎？”
“嗯，手機忘記拿了。”雲軟枝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手摸過自己的手機，“所以你怎麽了呀？”
斐姐遲疑了片刻，歎了口氣，“我可能，要辭職了。”
“爲什麽？”雲軟枝沒想到是這個原因，愣了，“公司哪裏不好嗎？”
“怎麽會。”斐姐搖了搖頭，慘笑道：“我媽媽生病了，我需要錢，我男朋友答應給我一筆彩禮，讓我回去跟他結婚生孩子，所以……”
她說的很難以啓齒，又帶着一絲不甘心，但爲了救母親，她又無能爲力。
“怎麽能這樣？”雲軟枝下意識皺眉出聲，。
又覺得這件事情……也不是誰的過錯。
隻不過，斐姐的男朋友似乎把結婚當成了金錢交易，讓人莫名地不舒服。
然而斐姐本身是個非常優秀的女性，在工作上從不犯錯，既嚴謹又有能力，爲這個崗位付出了很多。
雲軟枝沒有那麽聖母，但這一刻，她還是覺得忍不了。
因爲斐姐一直以來都非常照顧自己，幾乎在職場上包容了她所有的錯誤，什麽都願意教她。
在她心裏，是很感激斐姐的。
于是，雲軟枝斟酌了一下，問：“斐姐，你需要多少錢？”
“手術費，五萬，我自己攢了不少，但是這幾個月全花在醫院了，就差最後一場手術了，該借的我都借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斐姐抹了把眼淚，想要止住哭泣，卻又忍不住那股難受的澀意，最終還是沒繃住。
“那你的男朋友這段時間，有幫扶過你嗎？”
斐姐搖搖頭。
“一分錢都沒有？”
她又搖頭。
雲軟枝歎了一口氣，她還是覺得斐姐的男朋友不行。
盡管她男朋友确實沒有幫扶的義務，但眼睜睜地看着斐姐一個人把積蓄花完。
再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結婚給彩禮的方式，怎麽都像是乘人之危。
半晌，雲軟枝拍了拍她的肩，“五萬塊錢，多大點事，斐姐不哭，我借給你。”
斐姐立馬擡起頭怔怔的看着她，然後又搖頭，“那怎麽行，你這剛工作沒多久的，哪裏有多少錢，我不能要你的。”
“……”雲軟枝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自己的銀行卡餘額，還有裴時給她的那一堆家産，“我還……挺有錢的，你不用擔心，别爲了五萬塊錢去結婚。”
“可”
“沒事，斐姐，你的能力，我認可，你的實力，我喜歡，你以後肯定會連本帶利還給我的，我也不虧本。”
最後，雲軟枝怕她不肯收。
趁着午休去取了五萬塊錢，想了想，又多取了一萬，分别放在兩個信封裏，趁着下班前放進了斐姐的包裏。
春風浮動樹梢的嫩芽。
雲軟枝打車回了家，看着窗外學生成群結隊放學走在路邊上，她想起塵封的記憶中，也曾有過很缺錢的時候。
如果不是今天感觸太深，她幾乎就要忘記了。
那年初三。
學校要交課材費，500塊錢。
對于同學們來說，500塊隻是跟父母伸伸手就可以要到的。
可她不行。
她很清楚，姑媽一分也不會給她，隻會讓她跟同學合看一本。
但是她那個時候人緣不太行，沒人願意借給她看。
老師也實在厭煩了她每次都不交錢的樣子，走家訪的時候，她看着姑媽家的條件還可以，所以還曾在班會上講過：“有些同學家裏要是實在摳門，也别麻煩别的同學，别人的時間也很重要，自己不想花錢，就去手抄一本。”
一本資料有兩厘米厚，一個學科有三本，初三學業繁重，可能抄到畢業也抄不完。
同學們都知道老師是在說她，眼裏的嘲笑與嫌棄，把她的自尊心打碎了一地。
所以，她不得已隻能回去跟姑媽說了這件事情，如預料般的，姑媽責罵她有時間念書要錢，不如給弟弟輔導功課，讓她趕緊去死。
那個雨夜，她聽着惡毒的詛咒與謾罵。
真就恨不得去死掉。
然後她就遇上了裴時寫的青年采訪，進了書店，讀了一夜他唯一的一本書。
沿着書上的名字，在微博找到了裴時。
她私信了他，寫了很多讀後感。
當然，裴時沒有回她。
她也不在意，把那個小窗口當成了傾瀉壓力的樹洞。
很巧的是，第二天早晨，裴時的微博上發了個抽獎的話題。
【評論抽三個人，發現金紅包。】
寥寥無幾的粉絲，卻因爲抽獎這個字眼，橫空多出了幾百條的評論。
網友們都躍躍欲試。
有人在詢問真假。
雲軟枝本沒想過這種好事會輪到自己，她一直都挺倒黴的。
隻抱着試一試的心态，随手點開發送了個小小的笑臉。
赫然間，她就看見自己評論底下。
裴時回複了她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