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萬裏無雲。
但生活沒有一帆風順的。
怪這個夏天太熱了,雲軟枝腳上的紗布換了七八天天,都在反複感染,一點點傷口最後變成了紅腫一大片。
她怕傷勢加重,打車去了醫院。
醫院的病患還蠻多的,現在的天氣熱得人出一身汗,再被風吹一吹,最容易得熱感冒。
醫生小心翼翼地給她撕開紗布檢查了一下,說沒什麽大事,給她開了一支軟膏,讓她每天塗抹一周,又囑咐她天氣熱就不要再包着紗布了,才讓她離開。
雲軟枝體質怕熱,走出醫院一小會兒,臉就被太陽烤的通紅,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鼻尖上布着細細的汗珠,本來就是個漂亮的人兒,顯得更加嬌俏。
蟬鳴混着車流湧動吵人耳朵。
她在醫院附近的小賣店買了瓶橙汁,老闆正在整理冰櫃,擡頭看見她通紅的臉,好心多送了她一根冰棒。
她眯着笑眼道謝,坐在小賣店的高腳凳上休息,雙腳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晃。
冰棒在夏日有着很大的魔力,淡淡的冰冷刺激着味蕾,雲軟枝快速吃完,還意猶未盡。
盯着雪糕棒上的小字。
她覺得自己運氣實在是好,尤其是抽再來一瓶、再來一根這種小型抽獎活動,幾乎十有九中。
算是生活給她的小驚喜。
隻不過這回的雪糕是人家送的,她不好意思再去兌換一根,用紙巾擦拭幹淨雪糕棒,小心放進包包裏,再次同老闆道謝後離開了。
回到小區。
小區的門衛看見她回來了,熱情地喊了一句,“喲,小雲同學,回來了。”
這幾天家裏沒空調,室内的溫度比室外還高,她每天閑來無事就會在小區裏散步,認識了不少大爺大媽。
這個保安亭是大爺大媽們輪流兼職站崗的,年紀大了想掙那麽一些輕松錢,要的比年輕人便宜不少,附近治安也不錯,物業就同意了。
雲軟枝微笑點頭,“大爺今天不下象棋啦?”
大爺頭發花白,鼻梁上夾着一張老花鏡,穿着禅衣,頗有幾分現代南山仙的感覺。他盤着手中不知道什麽木頭打磨的串珠,爽朗地笑了一聲,“不去了不去了,這小區的老頭都下不過大爺我。”
雲軟枝捂嘴笑,“小心被張爺爺聽見,他要是聽見了,肯定纏着你不放。”
大爺清哼一聲,“我都七十八了,那小子才六十五,多活這些年不是白活的,我會怕他?”
雲軟枝覺得神奇,一個老人叫另一個老人爲小子,很有趣。
大爺眯了眯眼睛,看着雲軟枝忽然就想起一件事來,“哎喲,我想起來了,今天有人來小區找你,說是你家人,我讓他們做了個登記就放進去了,你快回去看看。”
雲軟枝瞬間渾身血液倒流,周遭滾燙的熱浪撲得她喘不過氣,臉色變得煞白。
又是這樣。
飯票的命運就是被人緊緊攥着。
不過這次他們居然舍得在旅遊中途回來,是她意想不到的。
好在她前世自由過,經曆過,明白了他們隻是紙老虎
除了感到窒息外,已經不像以往一樣害怕了。
更多的是厭惡吧。
如果鬧起來,好不容易擁有的輕松生活,會變得狼狽且丢人。
雲軟枝艱難地扯出一抹微笑點頭,笑的很勉強,“好,我知道了。”
大爺看她面色不好,以爲她在陽光下站久了,不再留她,忙揮了揮手說再見。
六月開頭,毒辣的陽光刺眼,風浪灼熱視線。
雲軟枝回過頭,難堪得笑着對大爺說:“大爺,以後要是還有人說是我家人,要來找我,麻煩趕他們走,我是個孤兒,沒有什麽家人,謝謝了。”
随後在大爺震驚又同情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雲軟枝走在小區的道路上,喬木遮擋了大部分陽光,她一步一個腳印走得緩慢,極力控制自己調頭逃跑的沖動。
開始後悔租了個離裴時家那麽近的房子。
這樣的家庭醜事,她下意識就想要隐瞞下來。
但又覺得不會那麽巧,兩個小區之間隔着一條小道兩座圍牆,隻要聲音不大,怎麽都不會知道吧。
一到樓下,雲軟枝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因爲還沒走近,她就聽到了自家姑媽那尖銳淩厲的指責聲,而指責對象正是好心租給她房子的房東。
“你們這小區也是有意思了,她還是個學生,你就敢租房子給她,問過我們大人的同意沒有?我告訴你,沒有這麽辦事的,我完全可以告你們拐賣!”
房東被指責地也是邪火冒,“怎麽就租不得了,我們這近學校,都是這樣的,多的是學生仔來租房,你要報警就報,管不好孩子還來找我麻煩?誰知道是不是你的孩子啊?”
這年頭的老小區,不像大城市那麽複雜。
租房子至多寫張合同,不出事情也用不着去警察局備案。
而且附近就有個大學,房東隻當她是來上大學的也沒多問。
後來得知她高中剛畢業,也是欣然同意的,畢竟她看起來就乖乖的性子,不是那種會破壞房子的人。
姑媽辱罵房東的言辭越發激烈,撒潑打滾無所不用其極。周圍的領居紛紛咂舌,覺得這個做家長生氣的情有可原,但方式太偏激了。
隻有雲軟枝知道,她這個樣子,完全就是想把事情鬧大,好訛錢。
她姑媽就是一頭餓狼,抓住機會就毫不猶豫地撕下你一張肉皮。
即便是家裏現在不缺錢了,她也改不掉見錢眼開,死占便宜的劣根性。
雲軟枝氣的發抖,腳步加快走到人群旁邊。
周圍原本還算和藹的領居們,投來探究的視線。
大家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個叛逆又忤逆的不孝女,仿佛以前對她的好印象,都是她刻意僞裝出來的。
人群散開,雲軟枝看到了人群中間罵天罵地的姑媽。
雲軟枝又一次感到無所适從的窒息。
隻見她姑媽雙手拍打着地面,似哭似泣似哀嚎,全臉誇張得擠在一處,仿佛痛失孩子的母親,隻是哭了半天都不見一滴眼淚,一身體面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土雞穿綢緞,變得土氣十足。
房東抱着腰,看着地上撒潑打滾的姑媽,眼神嫌惡至極,看見雲軟枝來了,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這爛攤子我不想管了。
隻是一個眼神,就讓雲軟枝陷入無地自容的境地,她羞愧的低下了頭,小聲道:“對不起,您先走吧,這裏我會處理的。”
房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還是選擇給她保留點面子,搖搖頭走了,邊走嘴裏邊道晦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