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團隊都覺得是奇迹,按照尋常來講,心髒嫁接的排斥反應是很大的。
畢竟心髒不同于其他器官,到底是他人的東西,交彙着全身血液,怎麽會完全沒有嫌隙就像回到它原本的位置一樣。
林星橙覺得幸運,自己是幸運的。
“以前,沒找到合适的髒源之前,你是怎麽樣的。”江瓷突然詢問。
林星橙笑道:“當然是比現在嚴重多了,就是不停吃藥、不停打針,咳嗽發燒都跟白天黑夜一樣換着來。”
“說起來,我從小到大吃了不少新研制的藥品,洛筝說我像小白鼠一樣,天天被一堆老頭研究,照着我,醫學論文都不知道寫了多少篇。”
聽着林星橙歡快的語氣,江瓷也忍不住放松了下來,抵着她的頭頂,手指把玩兒柔軟的發絲,水一樣,滑溜溜從指縫滑走。
溫香軟玉,她身上絲毫沒有醫藥的味道,頭發中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令他沉迷。
林星橙又道:“比較嚴重的時候,醫生都是直接住我隔壁,随時準備着,家裏就是一個小型醫院,設備齊全。”
“不過也正因爲太過緊繃,長期以往,我媽媽總是膽戰心驚的,擔心這,擔心那,其實就是從小到大因爲我留下的後遺症。”
說起以前的事兒,不知道爲什麽,林星橙忽然覺得有些遙遠了。
大概是因爲身邊有了江瓷,江瓷給她的感覺和家人的陪伴不一樣。
雖不一樣,但同樣重要。
都是她愛的人。
或許是冥冥之中注定,兩年前林星橙剛做完手術,脫離身體幾近崩潰的狀态,遇到江瓷,出國完成學習,回國後和他相遇并在一起,生活從此走上正軌,變得鮮活。
也不是說以前的日子不好,家人對她很好,隻是體質的缺陷把她的翅膀折斷,十幾年的時間,大部分都停滞在房間裏。
隔着厚實的玻璃窗,看外面世界的春夏秋冬,花開花謝年複年。
林星橙陷入回憶:“大概是高二的時候吧,記得那年北淮的冬天特别冷,新聞說是什麽百年難遇的寒冬,原本爸爸想讓我到國外過冬的,但我不想去,想和爺爺奶奶待在一起。”
“事實證明我還是太任性了,留在北淮根本出不了家門,整整一個冬季,不,是秋季加冬季,幾乎都待在家裏,門口都出不去。”
林星橙自嘲笑道。
江瓷皺眉,抱緊了她。
“最後那個學期我前前後後隻上了十幾天的學,一直待在房子裏,窗外每天都有傭人清理積雪,媽媽她怕我悶壞,所以不去工作就天天陪着我。”
“二哥呢時不時就回來,帶各種他覺得有意思我覺得沒意思的東西,大哥讀軍校,和現在差不多,一整年都見不到幾次。”
江瓷安靜聽着,不覺得無聊,他喜歡聽她說一些自己不曾參與過的從前。
她說得很淡然,江瓷卻覺得沒有那麽輕松,先天性心髒病不能根治,起初用昂貴的藥品吊着,治标不治本,直到把她的身體拖垮。
江瓷清楚,林家那麽愛她,肯定已經竭盡所能做了各種嘗試,一邊尋找合适的心髒,一邊投資大量的資金研究心髒方面的醫學。
可醫學研究不是一早一夕能夠實現的,幸好最後找到合适的心髒,留住了她。
江瓷問她:“那段時間是不是特别悶?”
“也沒有悶,我都習慣了,而且還有那麽多人陪我。”林星橙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窗上,太陽出來了,陽光是金色的,“隻是有時候也會羨慕電視上那些到處去玩的人,滑雪啊爬山啊潛水啊,感覺挺有意思。”
上天入地,世界太遼闊了,就像洛筝說的,好玩的地方太多了。
“不過我這輩子大概是不能了。”
林星橙輕歎,人生總是要有遺憾,不可能事事都圓滿,她所擁有的已經比許多人要多的多了。
她是比較樂觀的,有得有失。
“不一定。”江瓷揉了揉她的頭發。
林星橙微愣,仰頭看他,又黑又亮的眼眸澄澈如水:“哪裏不一定?就算我想去,我爸媽大概也不會讓我去的。”
也不想讓他們擔心受怕。還是安安分分哪裏也不去最好。
身體力行去爬山,抗壓潛水,這些都是需要健康體魄,林星橙根本不可能達到要求。
江瓷隻笑不言,望着她的黑眸裏盡是柔情,林星橙又解釋:“我說的是爬山,可不是登山,坐纜車坐直升機可不算。”
江瓷笑着點點頭,懶洋洋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後會好起來的,爬小山也是山,不是嗎?”
林星橙眨眨眼:“多小?幾百米高?”
“不是,這事等你好了再說。”江瓷撓了撓她的下巴,像小貓咪一樣。
林星橙撇嘴,伸手撓了回去:“昨晚的事我還沒原諒你呢,不許動手動腳!”
江瓷無奈,雙手放開:“好,我不動,由你來動。”
這話聽着不正經,林星橙記得他說過,在某些不可言說的時候,她一哭着說疼,他就會說讓她來動,讓她控制力度和節奏。
簡直是混蛋一個。
“動你個大頭鬼,再亂說?”
林星橙用拳頭錘他,胸膛太硬,捶得她手疼,隻能掀開被子坐起身,江瓷見她動作怕她摔着還緊張地用手虛扶了一下。
“你剛好一點,起來做什麽?”
林星橙站在床邊,踩着棉鞋,身上穿着條紋病号服,不施粉黛的小臉幹淨純美,長卷發濃密得像海藻一樣垂至腰間,更襯得她身段纖細玲珑,小蠻腰不盈一握。
背對着陽光,光線透過發縫照在她臉上,金色朦胧一片。
“當然是起來吃飯啊。”林星橙張嘴叫他,催促道,“你也起來,等會再睡。”
江瓷以爲是她想讓自己去陪她吃飯,不禁心神蕩漾,利落起身,“好,我陪你。”
“是我陪你才對,你吃。”林星橙眯着眼,言語強硬,拉起他的手就往餐桌走。
他吃?
江瓷這才明白原來林星橙讓阿姨不收走飯菜是在擔心他餓着肚子。
低頭看向女孩的頭頂,江瓷心滿意足,一顆心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填滿,漲漲的。
兩人一前一後,高大俊秀的男生被嬌小纖細的女生拉着走。
鋪着白布的桌上有四菜一湯,以及一小碟已經切好的新鮮水果,林星橙用小叉子叉了一塊,轉身遞到江瓷嘴邊,示意他張嘴。
江瓷當然不拒絕,張口咬下這一小塊蘋果,微澀,甘甜可口。
“甜嗎?”林星橙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