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溪按照陸景明給的地址,很快就找到了華柔琪家。
破舊的走廊内,一層就住了七八戶人家,過道中間擺放滿了好多雜物,如果不是再三确認陸景明給的地址,張小溪真以爲自己來錯了。
直到她站到地址門口,聽到房間内傳來的名字,張小溪才确定,自己沒找錯。
“砰砰砰!”
清脆的玻璃碎裂的聲音,伴随着惡毒的咒罵聲從房門内傳出來,這裏的隔音并不好,罵人的聲音幾乎整層都能聽到。
“華柔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老子喝啤酒要冰的冰的,你聽不懂嗎?每次都拿這種溫吞吞的糊弄誰呢!”
“還有這些下酒菜,連點葷腥都沒有,給狗吃狗都不吃,知道嗎!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每天、每頓,必須有一個肉菜,聽見沒有!!”
噼裏啪啦的摔東西聲音,還有女人痛苦的哀求哭嚎,張小溪覺得這裏跟人間地獄沒什麽兩樣。
但她剛才确實聽見了“華柔琪”幾個字。
“可是……家裏哪來那麽多錢買肉啊。”
“沒有就去賺,去當洗碗工,去送外賣,哪怕你去當陪,隻要能賺到錢,老子都特麽不怪你!真特麽沒用,老子娶了你真是倒八輩子黴,趕緊滾出去買冰啤酒和肉菜,滾!”
緊接着,屋内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人馬上要出來了。
張小溪搶先一步離開,決定去樓梯口等着。
果不其然,五分鍾後三樓的樓梯口出現一個戴着口罩和墨鏡的中年女人,天氣炎熱,她卻把自己捂得很嚴實,長褲長袖,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很不自然。
張小溪看着她下樓,怕再樓梯間說話會被她老公聽見,便搶先一步走下來,直到兩人到了單元樓門前,她才上去搭話。
“請問你是華柔琪小姐嗎?”
女人腳步一頓,聲音緊繃又謹慎:“是……有事嗎?”
張小溪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是陸景明先生介紹我過來的,我的孩子馬上要出生了,想請華小姐當月嫂,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聽到“陸景明”三個字,華柔琪明顯非常震驚,她把墨鏡摘下來,露出那雙微微收縮的瞳孔。
“陸少爺……真的是陸少爺介紹你來的嗎?!”
張小溪點頭,指了指小區外面,“門口不遠處有間咖啡廳,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華柔琪欲言又止,那雙還帶着被打的傷痕的眼睛躲躲閃閃的,幾次欲言又止她再次把墨鏡戴上,“不行,我家裏還有點事沒處理,如果小姐願意等的話,兩個小時後我們可以咖啡店見。”
張小溪欣然,“我當然願意等。”
“多謝……”華柔琪語氣十分感激,說完便快步離開了。
爲了能給孩子找到靠譜的月嫂,張小溪多久都願意等,她先一步到咖啡店坐着,将近三個小時後,熟悉的身影才出現在店裏面。
“不好意思,家裏事多,沒等着急吧?”華柔琪還是穿着長褲長袖,不過把口罩和墨鏡摘掉了。
張小溪看見她臉上或青紫或結了痂的傷,終于明白她爲什麽要把自己捂那麽嚴實了。
“等着急了吧。”華柔琪坐下,臉上的笑帶着幾分歉意。
張小溪搖頭,“喝點什麽。”
華柔琪顯得有些局促,她手縮回去,抿了抿唇,“白水就行,我從來不喝咖啡,晚上容易睡不着。”
張小溪招手叫服務員,“一杯橙汁。”
“謝謝……”
橙汁上來後華柔琪隻是小心抿了一口,她擡頭看向張小溪,問得小心翼翼:“陸少……先生他還好嗎?”
好啊,怎麽不好,都抱得美人歸了。
張小溪雖然心裏這樣想,但嘴上卻沒這樣說,隻是笑着道:“他很好,聽說華女士原來是照顧他的月嫂?”
華柔琪害了一聲,微微垂下眸,“什麽照顧,不過是陸家看我可憐給我一口飯吃罷了,況且陸先生小時候很懂事,我那時年紀還小,剛上手傭人的工作,什麽都不懂,但陸先生從沒因此訓斥過我。”
這一點張小溪知道,陸景明從不是會苛待手下員工的人。
“華小姐當了幾年月嫂?”
“二十多年了,我今年四十七歲,因爲小時候讀書讀的不好,隻能拿苦力氣換錢,十八歲就開始幹,一直幹到前兩年,但是……”
她欲言又止,長歎了口氣,眉頭皺得跟一根麻花似的。
張小溪大概能猜出來原因,小心翼翼試探問了一句,“是因爲您丈夫嗎?”
華柔琪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才慢吞吞說出一個“是”。
這個字音一落地,她便再也繃不住了,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下來。
“張小姐,要不你還是找别人當月嫂吧,我們家的狀況……”
張小溪适時遞過去紙巾,溫聲寬慰道:“華小姐,如果你有什麽困難不妨說出來,哪怕我不能幫你解決,說出來也能讓你的情緒好些,怎麽樣?”
張小溪雖然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工作經驗二十多年的月嫂這個年頭可不多見,況且她也曾經深陷一段不好的婚姻,原主甚至就是因爲這段婚姻而死,她做不到見死不救。
華柔琪擦了擦眼淚,抽泣着開始說:“要怪就怪我年輕時候太戀愛腦,我跟我丈夫七次分分合合,結婚之前他就酗酒成性,每次回來脾氣都非常不好,甚至……甚至對我動過手。”
“我知道這樣的性格長久相處下來我肯定會受傷,所以選擇分手,可每次分手之後他都哭着跑過來求我,讓我原諒他,我一心軟,就原諒了他,重新在一起一段時間後他又再犯,就這樣反反複複七次。”
“七次。”張小溪喃喃着這個次數,内心有點難以置信,“你都原諒了?”
華柔琪頭垂得很低,默默點了點頭。
“原諒了,我知道自己沒出息,但他的生活裏隻有我了,他說沒有我這個世界也沒什麽好留戀的,如果我跟他分手,他就要去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