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鈴偷偷躲在廊下看他,一不小心就被發現了。
甯朔方才還孤寂的身影瞬間活起來,先是眼裏有了笑,再是擡起頭朝着她招手,等她來了,又将手裏的帕子給她,“擦擦身上的雨珠子。”
盛宴鈴不好意思接過帕子,低頭小聲道:“我還是不放心你。”
甯朔:“放心,我身子好得很,即便是氣着了,傷着了,也不會像之前一般随時可能吐血而亡——我答應你,我頂多消沉三日。”
盛宴鈴點點頭,伸出手指頭,“那我們拉鈎吧?”
甯朔笑起來,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她的指頭,“嗯,拉鈎。”
馬車來了,他舉着傘登上馬車,而後在盛宴鈴要離開的時候撩開了馬車簾子,道:“宴鈴,等我回來。”
盛宴鈴高興起來,“好啊,我做桃花酥等你!”
甯朔:“……”
他笑出了聲。
馬車外雨聲陣陣,他的心卻沒有那般孤寂了。好像天上有一個小太陽正照着他,可以不受風吹雨打,讓他周身暖和,深覺春暖花開,竟然生不出悲戚之意。
直到了不雨川的府上,他背着畫問管家,“先生呢?”
管家捧着一堆柴火,“先生還在睡。”
甯朔剛要走,就聽見管家又叫住他,“三少爺。”
甯朔:“嗯?”
管家:“三少爺,我們家老大人最近忙碌,虧損了身子,再這般下去,怕是要傷大身的,您要不要勸勸他?反正陛下也沒有催着做此事,不若就緩緩來吧?”
他歎氣,“如今于五少爺也是這般的模樣,整個府上都不好了。”
甯朔颔首,“好,我知曉了。”
管家松口氣,又捧着柴火去廚房,“那就請三少爺費神了,哎,最近這日子越發不好過了。”
甯朔等他走了之後才繼續往不雨川的屋子走去,但他還沒醒。甯朔站了一會,又去了廚房,準備親自給他做一頓早食。他要幹活,廚釀自然願意歇息着。她抱怨道:“最近我的身子也越來越憊懶,哎,怕是也要病了,若是出太陽還好點,一到下雨天,我這手和胳膊就痛。這是老毛病了,年紀大的都有,老大人也是有的——”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聽得甯朔的耳朵裏嗡鳴。他将手裏的面放進鍋裏,等發軟之後再撈出來用冷水晾着,再将蔥姜蒜放進熱油鍋裏炒一炒,最後放水燒開,再将冷卻的面倒進熱湯裏,一碗簡單的面就成了。
不雨川老大人對吃食沒什麽要求,但唯獨早上喜歡吃面。甯朔端着面去的時候,他已經起床了,正洗漱完畢,見了他端着面來,掀開碗蓋子看了眼,“是你的手藝吧。”
甯朔點頭,“是。”
不雨川:“坐下一塊吃吧。”
甯朔:“不,我已經吃過了。”
不雨川坐下将面攪了攪,掀開眼皮子看了他一眼,“今日是有什麽大事要跟我說?”
甯朔畢恭畢敬:“是,先生。”
不雨川手頓了頓,“是什麽事?”
甯朔将畫放在了桌子上,“先生吃完了再看吧。”
不雨川嗯了一聲,慢慢的開始嚼面,嚼着嚼着,突然放下來碗筷,将那幅畫從畫筒裏面抽出來,一股“果然如此”的念頭就落定了。
畫上的少女展露無疑,雖然是側臉,看着十五六歲的模樣,但他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棠溪啊。
他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将整張畫展開,眼睛裏面也有了濕潤之色,甯朔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回神,他便并不出聲,一直靜靜的等着。
這段前塵往事,也許是父親不願意公之于衆的過去,也或許是不雨川老大人不能說的往昔。
但今日,他還是希望能聽到一絲半點的真相,隻有這般,才能祭奠死去的随蘭時。
他低着頭,良久之後,等到不雨川眸子漸漸的有神,這才道:“先生,這是在小溪妝找到的。”
不雨川哽咽:“什麽時候找到的?”
甯朔:“就昨日。”
昨日,他爲了此事還特意去了一趟小溪山。
不雨川沉默半響,而後道:“你一直都想問我吧。”
甯朔點頭,“是,我一直不懂,不明白爲什麽先生這般的人都要隐去這對母女,都要爲她們遮掩。我實在是不明白,還望先生解惑。”
不雨川又開始沉吟了。他說,“你知道若是揭開此事的真相會如何嗎?”
甯朔認真看着他,“真相就是真相,這是先生教導我的,也是先生一直在做的,爲什麽反而此時說出這般的話呢?”
不雨川被說得征了征,而後才道:“你這性子,像我。”
“但像我,也不是什麽好事。”
他歎息一聲,“既然你費盡心思想要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隻不過我說了之後,你也要說實話。”
他可不相信這畫是從小溪妝裏面取出來的。那裏面掘地三尺,再找不出相關的東西了。
甯朔大概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麽,便點頭承諾,“好。”
不雨川站起來,将畫珍而重之的放在另外一邊的書案上,用玉來鎮着,生怕今日大雨将畫給吹跑了。
等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才道:“她叫棠溪柳。”
棠溪柳。
甯朔念了念這個名字,确定自己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雨川:“你自然沒聽說過,她經常化用假名,真名号也就隻有相熟的幾個人知曉了。我是一個,你父親是一個,鎮國公是一個,黃尚書是一個,最後一個,便是陛下。”
甯朔手慢慢的蜷縮在一塊,“先生,請與我知真相。”
不雨川歎息,茕茕老矣的身子站在窗邊,低聲道:“這個故事,要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不過是……愛恨情仇罷了。”
他說,“你之前不是問過我,爲什麽一生不曾娶妻嗎?”
“因我年少之時,遇見了足以驚豔之人。”
補昨天的1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