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甯朔跟着不雨川在奔走,前些日子還去了刑部衙門調取當年的證物。
盛宴鈴和五姑娘在院子裏面一塊攔住的甯晨,好奇問,“他們對此事如何說?”
甯晨沉默了半響,這才道:“太子黨群情激奮,晉王黨憤然怒罵,剩下的不言不語,心中自有數。”
他也是第一次知曉,原來在國子監裏面黨派之争已然這般嚴重了。
盛宴鈴到底年輕些,不可置信的追問,“沒有真心實意爲随太傅說話的嗎?”
甯晨頓了頓,“表妹可當他們是太子黨。”
盛宴鈴委實有些不高興,這與她想象中的不一樣。世人皆愛逐利,但誰都有心,有心則目明,那些國之才子裏面也有受随家恩惠的,怎麽可能一句話不說呢?
等到甯朔回來的時候,她送去瓜果點心,坐在廊下悶悶的道:“我記得随太傅也曾去國子監講學。”
甯朔卻看得開,“父親确實在杏林有些威望,但他并不得大多數人歡喜。”
盛宴鈴:“爲什麽?”
甯朔給她剝了個核桃:“我吃穿用度,皆是上等,若是僅有父親的俸祿,那該如何養家?”
他又剝了個春日果,“還有人專門爲父親打理生意。這些事情我不曾沾手,但也知曉生意做得很大。這些事情不曾隐瞞世人,所有也被人攻讦。但世家大族,人人都有私産,算不得什麽,也沒人追究。”
“隻是杏林自從有了不雨川老大人後,像父親這般的也就稱不上什麽國之賢者。國子監的讀書人未曾進入仕途,所以向往的是像不雨川老大人那般,而不是父親這樣,因爲少有人爲父親說話,也是應該的。”
盛宴鈴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個核桃,再嚼下一個春日果,最後用帕子擦擦手,不解問,“既然你家裏生意不錯,爲什麽世人還信貪污呢?”
甯朔便摸摸她的頭,用濕手絹給她擦了擦手,“人都是貪心的,有了俗世之心,自然就有俗世之願,正因爲家裏生意大,看見了錢财的魅力,所以才敢去貪污。”
“畢竟貪污罷了,不費吹灰之力。”
盛宴鈴想了想,道:“不對啊——既然貪污了,爲什麽不用?我記得案卷之上寫的是你家的老管家首告小溪妝裏面藏了一百萬兩白銀,而且藏了那麽多年,也沒用,無人疑惑這點嗎?”
甯朔已經開始爲她剝松子了,他低頭道:“案卷上寫,父親貪污之心不變,卻不敢用,未曾找到機會去将官銀化開。”
這也是有道理的。
“有些人一輩子謹小慎微,貪了銀子也不敢用,隻敢藏起來,等待時機,刑部曆年的案卷上也有這種的罪人。”
盛宴鈴歎息,“這麽多的猜疑和揣測,在案卷上竟然隻有一句:貪其白銀一百萬兩,藏于小溪妝。”
之後其事,便一直不肯寫了。
她道:“三哥哥,我們之前一直猜疑不雨川老大人将小溪妝隐去之事是這樁案子的關鍵,如今你也知曉昭昭了,你說,會不會是因爲昭昭和她母親住進了小溪妝裏,所以不雨川老大人更加認可随太傅不敢将髒銀搬出來?”
“畢竟要是搬出來,總是要弄出動靜的。”
甯朔點頭,“是,我也如此想。”
然後頓了頓,道:“宴鈴,我明日就要跟着不雨川老大人去地牢了。”
盛宴鈴一愣,“爲什麽要去?”
甯朔:“牢獄裏面,我跟父親是分開關的,不雨川老大人沒來見過我,也沒去見過父親。當時避而不見,如今事情不對勁了,他便對當年之事耿耿于懷。”
“他說……這幾日,故人一直入夢,置身于牢獄之中,夜夜喚其名字。”
這個故人,兩人都知曉是什麽意思。
盛宴鈴聞言低沉了下去,“你一定要去嗎?”
甯朔:“跟着去看看也好。看看父親臨死之前的地界,也當是見了他最後一面了。”
盛宴鈴便盯着他看。
甯朔心裏又苦又甜,到底沒忍住,将人一拉,便拉到了懷裏去,“宴鈴,我其實已經不痛了。”
真的沒有那麽痛了。當他再次置身整件案子的時候,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那樁案件,便發現一切都在皇帝将太子交予父親的時候,已然有了一個結局。
他道:“太子無母族,便沒有人爲他籌劃銀錢。父親從陛下開始提拔晉王的時候,便已經決定接過銀錢的生意。”
他突然笑了笑,“可笑——我一直看不開,可是父親應該早就想到有了那一日。”
他閉上眼睛,“宴鈴,你說父親有想過我也會死嗎?”
盛宴鈴便更加心痛他。心痛一個男人的後果是很慘烈的。
她熬夜做了桃花酥給他,很是溫柔的道:“三哥哥,吃吧,多吃一點,吃了再出門。”
甯朔就笑得歡快,笑得肚子都痛了。
盛宴鈴黑臉!
啊,我這是心痛你啊!你怎麽還笑呢!
生氣!
甯朔是笑着出門的。不雨川看見了他的笑,倒是難得問了一句,“什麽事情如此高興?”
甯朔:“家中表妹給我連夜做了桃花酥。”
不雨川知曉他跟盛宴鈴即将定親的事情,聞言不由得露出一個笑,“少年艾慕,最是動情。”
甯朔頓了頓,問道:“先生年少的時候有愛慕誰家的姑娘嗎?”
不雨川笑了笑,“有的。”
甯朔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樣,“果真有?先生一輩子不曾成親是爲了她嗎?”
不雨川便露出三分惆怅之情,“是,也不是,時間太久,我也記不清了。”
甯朔還要再說,卻見不雨川搖了搖頭,“走吧,今日還有正事。”
他看向甯朔,“你從未見過牢房吧?今日跟我去,便也看見了。在那裏,你要有敬畏之心。”
甯朔眸子一低,“是。”
這個月好好做人,下個月争取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