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一路上瞧着這三個小姑娘的反應,深覺有趣,等進了屋子,她又帶着三位姑娘去見昭昭,自己反而退在門外。
昭美人:“……”
太子妃什麽意思?若不是知曉太子妃品行端正,她都要東想西想了。
她躺在床上,輕輕朝着三個姑娘笑了笑,并不說話。
但三個姑娘隻瞧了她一眼,便相信了太子妃說她郁郁氣悶的話。
昭美人實在是太瘦了。她的眉眼之間透着淡淡的憂愁,一颦一笑,都帶着一股無力感。
盛宴鈴低頭,神情中帶着些驚訝:之前東宮夜宴,她還見過昭美人一次,當時遠遠沒有這般的瘦弱,怎麽生下一個孩子之後,她顯得如此頹然了呢?
她也不敢問,隻憑着心裏話道:“美人多吃些吧,世間好物那般多,總要嘗嘗的。”
昭美人聞言,倒是笑了笑,“是,我還挺好吃的。”
還是小姑娘呢,哪裏能不好吃。她有了興緻,看向盛宴鈴,“聽盛姑娘的口音是南邊人?”
盛宴鈴點頭:“是,我是嶺南人。”
昭美人就抿唇一笑。
嶺南啊,她也去過的。她跟着阿娘一塊去嶺南的時候,阿娘正好病得厲害,她還學着嶺南那邊的習俗給阿娘編了一個小麒麟呢。
但這些事情不能說。當小溪妝被封的那一刻起,她的過去就要被塵封起來了。
于是隻笑着道:“我也是江南那邊的。”
盛宴鈴沒有問她是江南哪裏的人,因爲昭美人說完這話之後就似乎是沒了提及的興緻,也沒了說話的力氣,但她并沒有讓她們走,于是三個人就繼續坐在那裏。
五姑娘和莫姑娘是穩重極了的性子,便對視一眼,開始沒話找話。先說書裏面的江南之景,再說京都哪裏有江南的景緻,最後笑着道:“美人若是思念家鄉,便如同宴鈴說的一般,多吃幾道江南的菜吧。”
昭美人又笑起來,輕輕點了點頭,她似乎是真有了些精神,還讓丫鬟扶着自己坐起來,“你們日常都做些什麽呢?”
五姑娘:“管賬,看書,偶爾出去吃宴席,遊玩。”
莫姑娘:“我之前是在家裏幫着母親管家,如今求得了太子妃娘娘和母親的同意,往後能在東宮做女官了。”
她笑起來:“我與美人應該能常見面。”
盛宴鈴想了想,道:“好像也沒有别的事情。我日常看看書,作作畫,如今喜歡上了看案卷,便買了幾本拍案驚絕來看。”
昭美人的心就泛起了絲絲的漣漪,她聽得一臉笑意,“你們的日子過得很鮮活。”
她之前也是這般鮮活的。阿娘是遊醫,四處遊行,她自小跟着跑動跑西,很少待在一個地方很久。
她看過千山萬水,見過富貴榮華,也見過窮苦肮髒。可能曾經也迷茫過,也彷徨過,但她是快活的。
她可以爬樹,可以下水捉魚,可以去施粥,也可以跟着阿娘給窮人送藥。
她有過這般的鮮活的日子,所以進了這死水一般的宮裏,她才覺得痛苦。
人人都理解她,即便是太子也不懂她。
他不懂她爲什麽懷上孩子之後那般痛苦,更不懂她生下孩子後,發現自己沒有再升起出走的念頭後爲什麽如此還是如此痛苦。
她眸子裏透出一股惶恐,隻覺得自己已經沒了遠行的勇氣。
她低下頭,将眼淚掩藏掉,小聲道:“我有些累了。”
三個姑娘一聽,自然是要告辭。隻是這與她們對昭美人的印象很是不同。
外面人都傳昭美人是個極爲嚣張和跋扈的人,但就今日看,她好似一個被迫長大的孩子。
嬌弱,又懵懂,脆弱。
這般的姑娘,已然生下一個孩子了。
太子妃抱着新生兒在外間等着她們,見了她們從裏間出來,笑着道:“昭美人如何了?”
五姑娘:“挺好的,已然有了些許精神。”
太子妃點點頭,“多謝你們。”
而後道:“這是二皇孫,你們要瞧瞧麽?”
三人點點頭。盛宴鈴也不敢靠近,隻站在不遠處瞧,隻見小孩子還隻有一點點大,好似隻要一隻手壓下去就能壓扁了似的。
她看得好奇,而後驚訝的道:“他吐泡泡了。”
太子妃就笑起來,“是,吐泡泡了。”
盛宴鈴不免走近了一點點,而後小聲道:“小皇孫長得很像昭美人。”
太子妃也覺得是。她道:“那往後可是個豐神俊朗的美人胚子。”
回去的途中,五姑娘和盛宴鈴先跟莫雲煙告辭,而後坐在馬車上說悄悄話。
“可見人言不可信,人人都說的東西也要眼見才能爲實。”
五姑娘如是說,“宴鈴,女子可真不容易,你看昭美人,生下孩子之後人都沒有精氣神了。”
盛宴鈴點點頭,又道:“太子妃娘娘讓咱們去看她的時候我還以爲有什麽陰謀,但見到昭美人的那一刻,我便知曉太子妃是真的,她真是心善。”
她說,“我總覺得昭美人不快活。”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其中必定有許多的秘密。但這就不是她們能想的了。
回到家裏,盛宴鈴還專門等到甯朔從不雨川那裏回來跟他道:“太子妃娘娘看起來并不介意昭美人和小皇孫,昭美人也很信任太子妃。倒是沒看見太子。”
甯朔聞言笑着道:“英娘姐姐就是這般的人。宴鈴,不必懷疑她的人品。”
“即便鎮國公府所有人都是肚子裏面藏奸,她也不是。”
盛宴鈴就點了點頭。
“我信你。”
她說,“你經曆了這麽多事情還能如此堅定的信任她,我就知道,她是可以求助的。”
“三哥哥,你說,她知曉我身份了嗎?”
甯朔也說不準,他道:“但是情急之下,你也可以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她。”
他輕聲笑起來,摸摸宴鈴的頭,“英娘姐姐會護着你的。”
“我護不住你的地方,她可以,我就可以放心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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