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倒不是太子安插在皇帝身邊的細作。隻是他有次快病死的時候,太子吩咐過人給他買了一副藥,進出承恩殿的時候對他溫和的笑過幾次,還叫過幾次他那普普通通的名字。
“小福子。”
“小福子的病好了?”
于是就這麽一副藥,一份笑,一個名字,就收攏了一個人。
小太監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磕頭,“當時陛下和不雨老大人說話的時候并沒有關門,奴才耳朵靈,聽見了,便找了個借口來這邊,想着得告訴殿下一聲。畢竟……畢竟是關于随家的事情。”
宮裏的人誰不知道太子殿下和随家的關系?他覺得自己必須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太子。
但來了之後又害怕,他怕自己小命不保。
太子還是很感動的,他先安撫人,“小福子,多謝你,這對孤來說很重要。你現在出去之後打死都不要承認來過東宮,孤會爲你善後的,你不會有事,相信孤。”
小太監點點頭,連忙出去了。
等他走後,太子吩咐人去幫着小福子善尾,力求沒有一點痕迹,然後第一個念頭是去找太子妃。他紅着臉,手都是顫抖的,沖過去抱着太子妃道:“英娘——你說,我會不會有機會翻盤?”
太子妃很是驚訝,然後一把掌拍在太子的手上,“壽客,比起你的翻盤,難道不是太傅和蘭時的清白更重要嗎?”
太子有些不解,“太傅和蘭時的清白一證,我不就能翻盤了嗎?隻要我翻盤,太傅和蘭時的冤案就能水落石出。”
他以爲,他上位和太傅蘭時的清白是牽連在一塊的。
太子妃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冷笑連連,“如何能一樣,當年就沒有查出是晉王的手筆,難道這次就能查出來嗎?陛下會允許不雨川這麽做嗎?壽客,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多想想!”
太子的臉上陰晴不定,最後問,“若是不能借此扳倒晉王,那……不是白歡喜一場嗎?”
太子妃眸子裏面已經透出一些失望,“壽客,四年前我就同你說過,不雨川老大人此人,一生隻看重真相。他不會畏懼随太傅,也不會畏懼晉王,甚至不畏懼陛下。因爲這是他的道。他的道可能出錯,但不會走錯。所以他若是重查,太傅和蘭時的冤情,也許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但這也僅僅是他的道,他的道在帝王家又算不得什麽。按理來說,父皇是不會同意的。因爲涉及你和晉王,若是一個不慎,朝堂都會動蕩不安,如此你想想——陛下爲什麽還會答應呢?”
太子也不是傻子,馬上道,“不雨川勢必已經委婉告訴父皇晉王應當不是兇手。若是太傅和蘭時的案子有假,勢必還有一個真兇,那誰是這個真兇呢?”
太子妃就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當時,陛下爲什麽會那麽快斬殺太傅?甚至晉王在牢獄裏面讓人磋磨掉蘭時半條命他也不管?”
太子一想起此事就咬牙切齒又愧疚得想要以頭搶地,他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是我的錯……”
時至今日,隻要一想起當初他的心口就會酸痛。
他道:“彼時父皇想要在江南施行新的賦稅律法,打壓江南世族,我卻想要讨好江南一地的世族,公然上書應當要更加惠利江南,父皇震怒,以爲是太傅指使我做的……”
而太傅離開京都之前還警示過他不能輕舉妄動。
說起來,當時的事情真是險象環生。父皇想要整治江南,卻沒有大張旗鼓,而是私下裏進行的。他想要改革賦稅一事也從未聲張,隻告訴了幾個人。
彼時太傅已經不得父皇心了,認爲他隻效忠自己,于是便也不知道此事。可太傅聰慧,推動過一點,讓他注意不要摻和進賦稅的事情裏。
太子整個身子都顫抖了起來。
他好像一個罪不可恕的人開始述說自己的罪惡,以此來求得原諒,“我三歲的時候,就跟着太傅啓蒙。到得二十三歲,已然對他的謹慎小心有些厭煩。彼時,我處處受到晉王打壓,我想要動作大一點,太傅卻不允許。”
“我跟晉王鬥了那麽多年,我是儲君,我還要處處受敵……我,我很不甘心。”
這個時候,他的身邊就多了些其他的聲音。有其他的心腹認同他大膽一點的動作,“殿下是儲君,是太子,是陛下的兒子,而不是随太傅的掌中之物。”
“臣冒死說一句,随太傅管得太多了,雖說也是爲了殿下好,可到底您是主他是仆,如今世人隻知道随伯英,哪裏知道您?”
“小随大人倒是做事大膽,可他是随太傅的兒子,即便跟您親如兄弟,可父親就是父親,哪裏能反抗?”
“殿下,您好好想一想是不是這麽回事?您就想,小随大人是打心眼裏聽您的還是聽太傅的?聽您的,是主大于父,聽太傅的,是父大于主……”
太子記得自己當時臉色很不好,因爲他知道,蘭時應該會聽太傅的。
“殿下,陛下其實也不喜歡您跟太傅太過于親近。您想,自己的兒子,好生生的,總是聽别人的話,他會心裏舒坦嗎?陛下總是想看見您自己拿主意的。”
太子就想這個人說得很對。且句句說到了要害上面。
當時他還輕狂得很,也覺得自己該要離開太傅立起來了,太傅和蘭時一起離開京都去薊州的時候他還偷偷歡喜,覺得真是老天給了他機會,正好讓他大展手腳,結果一步棋走錯,滿盤皆輸,連累了兩人性命。
太子妃便見他又開始哭了,倒是也不好繼續戳他的心,隻道:“不論過程如何,總是陛下有心要收拾随家了,所以當時才會借着不雨老大人的手除去了随家。”
“而今……壽客,你覺得陛下是想要借着不雨川老大人的手除去誰呢?”
不好意思這兩天有點忙,一更。
二更繼續寫,你們明天早上起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