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牆烏瓦,八棱石雕畫窗戶裏透進些暮色,通通籠在牆下兩人之間,蒼茫茫又刺人眼。陣陣西風起,遍地的竹林擋住了一半風,像是卸了力,等吹到牆下人身上的時候,便已經隻能浮起衣角和發絲,裹挾着它們往西而去。
盛宴鈴一句哽咽的我佛慈悲,也淹沒在這不大不小的西風裏,卻又經久不消。甯朔聽得似真似假,心裏一突,心跳到嗓子眼,凝眸看她,彎起的嘴角慢慢變得平整,忍不住将身子微微前傾,好像這般一來,那句消逝在西風裏的話能聽得再清楚些。隻萬物寂靜,他什麽也沒聽見,隻好喘了一口氣,扯動嘴角問她:“表妹剛剛說什麽?”
在這一瞬間,她眼裏的淚光和這句慈悲讓他恍惚之間以爲她已然認出他來了。
他幾乎是惶恐的握住杯子,青筋畢露盤旋在手上,猶如一顆老樹的樹根。
不再是嶺南那一段腐朽的木頭,而是盛開着的大樹的根。
但他卻覺得自己這樹根比腐朽的木頭更加易斷——這股子念頭不知從何而起,又不知道從何而落,隻好懸在空中,惴惴不安。
但盛宴鈴卻在瞧見他的神情後明白了。
——他不願意自己卷進随家的事情裏。他不願意自己知曉他的身份。
她明白他這份惶恐。
若他隻是甯國公府的三少爺,便沒有責任去爲随家翻案,她能求的,不過是他盡力去查一查。至于查出什麽來,又能做什麽,便不能強求他去做了。他是甯國公府的三少爺,又不是專門爲先生查案的。
所以求着他力所能及的查一查,便是她作爲一個表姑娘唯一能做的。
她做不了什麽,又顧及家人,便會束手束腳。然後日子一久,她不願意傷父母和姨母的心嫁了人,有了自己的丈夫,再有了孩子……于是爲了一家子人,她要忘記此事。
忘記自己有一個罪人先生,若是風聲緊,晉王上了位,她還要瞞着所有人她跟随明庭有那麽一段過往。
這不是絕情無情,而是世人不得已,意難平。
畢竟,短短嶺南四年春,哪裏抵得過後面人生裏的春夏秋冬?他一個人,又如何抵得過一家子的人呢?
他可能還在想——這小丫頭即便對自己有師生情義,又能有多少?或者直接看穿了自己對他的愛慕之意,還會一笑而過。
四年罷了。
她甚至能知曉他要說的話。他肯定會輕笑着溫和勸解她,“小丫頭片子,倒是思慮得多,你這不是愛慕之意,僅僅是驚豔而已。等你的人生裏出現另外一個驚豔時光的人,便會忘記我了。”
又或者還會笑着道:“嶺南四年,我活着的時候你不思慕,我死了你才明白自己的心思,會不會僅僅是因爲我死了的緣故?宴鈴,你這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些對逝者的思念罷了。”
這般那般,打消她的念頭。
他不想連累她,便不願意她執念太深。于是最好不要知曉他就是随明庭。若是自己知曉了,定然也會知曉他肯定爲随家鳴冤,知曉他即便一年,十年,他都會堅持不懈的去做此事。
那她會如何呢?
按照她的性子,她會跟着他去做的。
無論多少年,她都會如此。因爲有先生在,因爲知曉先生肯定會去做,所以她一點也不會怕。
他明白她,又想得多,所以惴惴不安,念頭落不到實處,酸楚難耐。
如今,她看得比他明白。
盛宴鈴便掩下眼裏的光,垂頭道:“方才……方才說的是……我佛慈悲。”
她的十根手指頭蜷縮在袖子裏,一點一點的舒展,又一點一點的握緊。袖裏展縮手指,心中思慮萬千,等了半響,才小聲道:“方才三表兄說了一番惹人傷戚的話,生前死後的,很是吓人,我怕三哥哥一味想這些話,移了性情,便想告訴你……我佛慈悲,總是要給一條生路的。姨母給你祈福求神,你必定會安康長壽。”
甯朔一聽,心怔怔一瞬,方才跳到嗓子眼的心又慢慢的平緩下去,笑了笑,“表妹說得很是對,我佛慈悲,生死之路,總歸要給人一條能活下去的。”
好在她還沒有察覺,反而還在安慰他了,倒是讓他心一松一暖。他道:“表妹放心,我心定得很,不過是偶爾感喟罷了,不會移了性情。”
盛宴鈴又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嗯,姨母心痛三哥哥,三哥哥定然要平安寬慰她的心。”
甯朔點頭,“我自然不會讓母親擔心。”
他覺得自己可能好心辦了壞事,又将姑娘惹哭了。她從剛才起一直低着頭,他看不清她的神色,隻知曉自己說的話讓她擔憂,便想了想,直言道:“表妹今日去莫家後好似心思不甯,可是出了什麽事情?”
盛宴鈴手指甲掐住手掌的肉,才能稍微穩住一些心神。袖子裏的乾坤甯朔不知曉,見她還垂着頭,隻當她在猶豫要不要說,便覺得自己還是問冒犯了,便要說幾句話圓回去。
他道:“你還小,不知世事艱難。其實現在所經曆的事情根本算不得什麽……”
他還是将她當孩子哄的。
可自己已經不是孩子了。
風又吹着發絲漂浮不定,她的手緊緊蜷縮緊握,身子單薄,在風裏有些瑟瑟之意,又死死挺着,倒是露出些倔強和委屈。
甯朔還要再說,卻見她突然擡起頭,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很羨慕莫家姐姐的勇氣。”
甯朔一愣,微微出神,便被她搶去了話。
她說,“于行止雖然在我們看來不好,但是在她看來是好的。她覺得好,便一心一意願意爲了他舍棄宋家的婚事。她覺得不好,便又毫不猶豫跟他做了切割。她很勇敢。”
“即便這份勇敢最後沒有換來想要的,但她說,她已經不遺憾了。”
“她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不後悔。”
說到此處,盛宴鈴深吸一口氣,“三哥哥,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一直猶豫不決,哭哭啼啼,斷斷續續,但今天我知曉了,我不該如此的。我缺少一份勇氣,也許做了也沒什麽,但是不做,我會抱憾終身。既然如此,我爲什麽不去做呢?”
她聲音越來越大,不像此前細細軟軟的,而是擲地有聲,一字一句的道:“我家先生教我,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便要将事情想得不那麽圓滿些,有個七七八八的成果就好了。我從前敬重他,遵照他的意思去做,但此刻長大了些,卻又有自己的領悟。”
“——既然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既然已經不如意,又爲什麽要怕這份如意是三分不如意還是八分不如意呢?反正都是不如意,且不管幾分吧,去做就好了。”
沒錯,她想明白了。
她若還是這般的性子,總是立不起來的。她今日能順遂着先生的心意不拆穿他,然後呢?還要順遂着他的心意不管此事嗎?
再然後呢?繼續順遂着他的心意嫁給其他人?
細細想來,他之前好似有意将自己跟黃正經說親,五姐姐還說他勸姨母助黃正經和自己的婚事。
盛宴鈴就更加硬氣了。
她道:“三哥哥,謝謝你,我今日終于想明白了一件大事,以後做成了,我要請你喝酒的。”
這是什麽意思?
甯朔瞬間就慌張起來。
唔,我跟寶寶們解釋下哈。因爲我看過幾個評論,是說要趕快在一起的。我覺得也許可以操作可行,所以今天還特意改了下大綱,寫了一版本在一塊的。但寫出來之後很怪,我覺得不行,就還是按照之前的大綱寫了。
因爲我怕我掌控不住。
寶寶們如果覺得太慢的就養一養,或者完結來看,作者君覺得很抱歉,但會盡快加快劇情的。
今天淩晨肯定還有,但我不知道幾點了,我現在廢稿好多。
你們明天起來看吧QAQ
然後紅袖端的寶寶們,我也不知道爲什麽你們會慢十幾章,也不知道更新的規律,好像是平台原因,起點和紅袖是最新同步的。
頂鍋蓋走了,你們别罵我,我也糾結死了,給我一點時間成長QAQ會寫得越來越好的。
當養成系作者吧。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