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栗氏去查老夫人那裏,甯朔已經托了同窗好友去打聽宋家跟莫家退親的緣由。
這位好友姓周,名皓,名字普普通痛,人長得也普普通通,讀書更是普通——所以他就成了甯三少爺唯一的好友。
在甯三少爺的心裏,周皓普通,他也普通,真是天造地設的摯友。但是熟悉之後,發現周皓的嘴巴可不普通,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且性子活潑,交友甚廣,可不像他這般悶悶的。
于是就慢慢的遠了。但比起其他人,他跟周皓還是最好的。
周皓的嫡姐就嫁給了宋家嫡長子,想要打聽,找他是最快的。甯朔便上門來了。
周皓是跑着來的,一溜煙進了堂庭,看見甯朔坐在稻花浮雕的紅木椅上喝茶,便大笑一聲,“天爺,甯三,你也願意出門了!”
甯朔放下茶杯,站起來,朝着他拱了拱手:“知道你今日沐休,專門來求你辦事。”
周皓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我就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說吧,你難得開一回口,我定然是幫你的。”
他今年也是十八歲,也在秋山書院讀書,一月難得休兩日,便想在家裏睡個天昏地暗,但若是甯三開口,他是願意跑兩天的。
周皓總覺得自己欠了甯三一點點情義。畢竟甯三隻有他一個朋友,但整個書院都是他的朋友——這麽一比較,就覺得甯三跟其他的朋友比起來多了分真摯,于是對甯朔也格外照顧些,何況人家還是病人。
他高興的道:“我本來想着睡兩天就去找你吃一次茶,你不出門,隻有我上門了。”
甯朔:“等這次的事情一了,我請你喝酒。隻是此事,還望你看在我們昔日的情分上,千萬不要說出去。”
周皓就一本正經起來,“到底什麽事情?”
甯朔也沒将母親查了莫家的事情說出來,隻道:“我表妹跟于翰林家的第五子于行止定了親,千裏迢迢進京待嫁,兩家在大雄寶殿寺裏見了一次,但于行止行爲怪異,身上有酒味,不似外面傳的那般品行端良,我心裏覺得不安,便去查了查,就查到他前一晚去了宋家找宋青雲。”
這話一說完,周皓臉上就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甯朔就知道找對了人。他問,“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周皓就看看四周,小聲道:“此事竟然跟你家拐着彎有關!”
他有些不願意說,可甯三第一回求他,他還一口答應了,如今倒是叫他爲難。
甯朔便道:“這事關我家的表妹的一生,還望你告知。”
又道:“實不相瞞,這是家母促成的婚事,若是出了事……哎,怕是我母親難逃此咎。”
周皓便歎息,道:“你跟我去書房。”
甯朔的目光慎重起來,進了書房,一臉鄭重,準備聽一聽到底是什麽退婚的秘密讓兩家藏得這般嚴實。
周皓關了門,小聲且難堪的道:“你也知曉,宋青雲跟于行止兩人都在國子監讀書,他們年歲差不多,讀書也差不多,便總被人暗暗比較……青雲的年歲還大些,卻每每被于行止比下去。他哪裏服氣?就打聽于行止的事情。”
“可巧……就發現于行止這個人雖然不貪金銀,不吃花酒,對什麽好似都雲淡風輕的,卻十分喜歡莫家的那個姑娘。”
周皓:“青雲最初的心思也是壞的,他知曉于行止看重那姑娘,便想着求一求婚事——你不是什麽都不看重嗎?那你喜歡的姑娘呢?”
“他那時候就想搗亂,看看于行止着急的醜态,沒想真的娶。他是嫡幼子,家裏寵得很,知曉他看上了莫姑娘,父母便去打聽,知曉莫家姑娘是個好姑娘,便依着他的意思去了。”
甯朔聞言皺眉,“這不是胡鬧麽?”
周皓歎氣,“是啊,胡鬧,結果就這麽一胡鬧,卻出事了。他發現于行止當了真,竟然退了一步,遲遲不來找他。便趕忙去了莫家,單獨見了莫姑娘。”
“見了人家姑娘一次,他便歡喜上了,對人家姑娘道:“于行止要是真的歡喜你,便不會舍得。他要是舍得,說明他不是真的喜歡,到時候,他退了,我就娶你。他沒退,我祝你們百年好合。”
甯朔:“……”
他覺得頭都痛了,沒想到此事還有這般一番曲折。不用周皓說他也知道後面的,彼時陰差陽錯,正好母親找到了于家身上,于行止便直接答應了跟宴鈴的婚事。
甯朔對宋青雲和于行止都充滿了厭惡,“那後來怎麽又退親了?”
周皓聲音更小了:“……定親之後,不是要給通房丫頭麽?之前宋家管得嚴,青雲自己也标榜君子,不肯要通房,結果……結果定親後,給了丫鬟他也用不了。”
甯朔挑眉,無形之中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是……不舉?”
是!周皓唉聲歎氣,“大夫說治不好。他那麽個高傲性子,在國子監都能暗暗的跟于行止比,最後還去禍害人家的姻緣,你覺得如今不舉,他自己受得了嗎?”
可能娶了其他人,便也算了,但莫家姑娘跟于行止的關系讓他終究介懷,又退了親。退親了,也不說真正的緣由,隻說是八字合錯了,讓莫家氣得要跟宋家斷絕來往。
周皓能知曉此事,還是因爲他家姐姐回來說與母親的時候他聽見了,不然誰能知曉這個?宋家瞞得死死的。
甯朔就覺得這事荒謬卻合乎道理。他起身拜謝,道:“你放心,我肯定不說出去,此事除了你家知我知,不會再有人知曉。”
周皓就想,那可不一定。他姐姐那張嘴巴,能告訴母親,不知道還會告訴誰呢。沒準過一陣子,全京都還是會知曉的。
不過甯朔能不說就不說吧。他歎息,“我也能猜得到于行止會做什麽了,怎麽說呢……這事情,兩個姑娘是真無辜,你家要是咽不下這口氣,便将氣沖着于家宋家去,别欺負人家莫家。”
他這個人,還是有些良心在的,尤其愛護花。
甯朔再次朝他道謝,回去對着栗氏道:“具體的我不能說,但莫家姑娘跟宴鈴一般,沒有絲毫錯處。”
栗氏就颔首,一臉嚴肅,“好,接下來就是我的事情,你們不用管。”
又難得高興,“你跟周家小子好,便約他來家裏吃酒,我讓廚房給你們備菜,這次這要謝謝他了。”
兒子難得有個好友。
然後又去把事情告訴盛宴鈴等人,道:“于家這幾日都沒來,定然是于大人将于行止關着呢,不願意跟我們家退婚。宴鈴,你……你是什麽打算?”
她雖然氣,卻也要聽聽小輩們的意見。
盛宴鈴坐在臨窗的靠椅上,低聲道:“姨母,退了吧。”
她膽兒小,安靜不愛鬧,雷聲厲害一點也怕。但真碰見事時,卻是幹脆利落得很,一點猶豫也沒有的。
栗氏就喜歡她的這個性子!她咬牙切齒,“我待會修書一封給你父母,言明此事,你也寫封信一塊送去,免得他們擔心。”
盛宴鈴乖巧點頭。
然後道:“三表兄爲我奔波,我心裏感激,隻不知道如何報答,還請姨母替我表達感謝。”
栗氏就笑,“你們表兄表妹,哪裏這般生疏,就在一個屋檐下住着呢,你明日到我那裏去的時候親自謝他就好。”
她私心裏還是希望宴鈴跟家裏的孩子們都熱絡些,将來等她死了,宴鈴在京都也有照應,不至于孤苦伶仃沒人幫。
盛宴鈴便再次乖巧點頭,結果還不待到第二日,就在乘涼用的廊亭裏面見到了甯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