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開口那一瞬,他突然覺得好生狼狽,這畫面跟上一次秦婳救他的時候何其相似,夢秋心裏覺得難堪憋屈之餘卻又不得不向她求救。
“公子,救我。”眼下他别無選擇。
壓住夢秋那人惱怒的看過來,沒好氣的怒斥:“那邊的臭小子,勸你們别多管閑事,不然老子讓你也嘗嘗老子的厲害!”
秦婳屈膝喝酒的姿态不變,笑着贊歎道:“這位老爺這麽厲害,不知是哪家府上?”
那人鼻孔朝天,驕傲的道:“老子姓李,當朝鍾貴妃是我親侄女兒。”
原來是鍾家的外戚,這李家按理說也是有頭有面的書香門第,怎麽出了這樣的貨色?
不過想想鍾貴妃那鼻孔朝天誰都看不起的樣子,倒也一點兒不讓人意外。
秦婳懶洋洋的拱手:“那小子可不敢打擾李老爺雅興,這就告辭。”
小船慢悠悠的從旁邊劃過,自始至終兩人都沒改變一下姿态。
夢秋絕望的看着秦婳離去,那李老爺得意極了:“看到了吧,識相的乖乖從了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夢秋看向一頭,萬花樓的護衛被擋在外面,現在根本不知道他這邊發生了什麽。
想到自己要遭遇的,夢秋隻有絕望,心下一橫,起身就想往水裏撲。
“噗通。”
重物落水的聲音響起。
夢秋被濺了一臉水,一臉懵的看着水裏掙紮的李老爺。
“來人啦,李老爺掉水裏了。”望風的小厮第一個看見,驚聲尖叫起來。
夢秋一時間沒明白最後爲什麽是李老爺掉水裏了,明明是他自己想往水裏跳,他都沒動李老爺,主要是他也動不了那肥碩的身軀。
可……
不等夢秋想清楚,一群護衛沖過來,拿繩子的拿繩子,拿棍子的拿棍子,還有幾人直接跳水裏,一群人去救那李老爺,夢秋弱小的身子被擠到了一邊,差一點兒就跟着掉下去了。
緊要關頭,不知道從哪兒伸出來的一隻手把他揪起,一陣天旋地轉,騰空落地,他落到了一艘小船上。
難受的擡頭,一眼看到了坐在那裏的秦婳,一切就都明白了。
她還是救了她。
其實救人的是程襄,他把夢秋往秦婳面前一扔,語氣那叫一個酸:“三郎現在喜歡這種小白臉了?”
說完還摸了摸自己的臉,心裏大概在對比自己跟小白臉差哪兒了。
秦婳喝了不少酒,還都是烈酒,酒量再好,此刻也有了幾分醉意朦胧。
聞言,一手拎着酒壇子,一手朝夢秋的臉伸過去,漫不經心的掐着夢秋的下巴,仔細觀看,靠近打量,然後放開。
“這種弱小嬌氣的我可喜歡不起來。”
雖然太子很可惡,德性也很變态,但容貌和身手真的沒話說。
連太子爺都比不上,這種男人能有什麽可喜歡的?
夢秋臉色瞬間難堪,雙眼染上怒色。
秦婳聳肩,不走心的解釋:“不好意思,我不是再罵你,隻是嘲諷你。”
“以後多吃兩晚飯,一個男人經常被人壓着非禮,毫無還手之力……嗯,真的很丢人。”
秦婳覺得自己說得很委婉了,她隻是說了事實,沒有一個字侮辱,但顯然她低估了夢秋這個男人的承受能力。
夢秋憋了好一會兒,直接給氣哭了。
秦婳差點兒給酒嗆了喉嚨,連連後退,如臨大敵:“哭泣的小姑娘我可以哄,你一個男人可别過來啊。”
“這麽大了還哭鼻子,羞不羞?”
夢秋聽了哭得更大聲了。
船上另外兩人,秦婳不哄男人,程襄還等着三郎哄自己呢,怎麽可能哄别的小白臉。
這就導緻夢秋哭了半天,愣是一句安慰的話都沒得到。
悲傷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内心了,傷心到極緻,突然就崩潰了。
一把抓過一個酒壇子,仰頭就是惡狠狠的灌了兩口。
别說,就喝這口酒的姿勢看起來非常爺們兒。
喝酒壯膽,夢秋抱着酒壇子開始訴說自己悲慘的遭遇。
“我五歲那年家鄉遭了洪災,父母帶着我一路逃難來了神都,爹去鐵匠鋪賣苦力,娘在家幫人縫補衣服。”
“家鄉的日子我記不得了,唯一清楚記得的就是那段安甯快樂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長,在我八歲那年,爹在打鐵的時候被彈飛的鐵片刺穿了喉嚨,當場沒了性命。”
“那時候天都塌了,娘親哭斷了腸,我又生了一場病,等我好起來,家底都被掏空了,娘親爲了養我,做更多又苦又累的活。”
“自爹離開之後,娘親就再也沒有笑容,整日如同行屍走肉,做事都是一臉木然,那時候小,我不懂哪種心慌恐懼是爲什麽,直到我娘投了河……我才知道娘親是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娘親走後,隔壁的嬸子幫忙安葬,然後就把我們的房子霸占了。”
“我在嬸子家裏住了兩個月柴房,最後因爲餓得實在受不了偷吃了一個饅頭被趕了出來成了乞丐。”
“城西的街頭很多乞丐,他們很兇,還打人……我在城西待了一年,挨餓受凍還得挨打,就算要飯每天都會被人驅趕。”
“那年冬天,我覺得自己實在扛不住了,就跑去了娘親投河的地方,我想跟娘親死在一個地方……”
“我就是在那裏遇見的師父,師父是青樓樂師,獨身一人,他救了我,教我琴技,亦師亦父。”
“師父很兇,經常打人,可他會讓我吃飽飯,給我穿好衣服,教我習琴,讀書習字,我很敬佩他,也答應爲他養老送終。”
“去年冬天師父出去喝酒,回來的時候摔了一跤磕到了腦袋,鮮血趟了一地,大夫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回來。”
“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師父神志不輕,又傻又癫,還經常傷人。”
“爲了給師父治病和陪償人家,家裏本來就不多的積蓄花光了,我隻能到處給人彈琴、寫字換錢,後來遇到了萬花樓的花掌櫃,跟她簽了契約入了萬花樓,可我才入樓不到一個月,師父因爲沒人照看走出去摔倒,這一次直接沒了性命。”
“我是生活所迫才賣身萬花樓的,可我隻是賣自己的一技之長,又不是真的做那腌臜之事,誰知道那些人爲什麽總是要這般欺負人,我也不想這麽柔弱沒用,可是我能怎麽辦?我反抗了,可是根本打不過,也沒人教過我武藝……”
“嗚嗚……我是弱小,可我又沒有做見不得人的事情,爲什麽這麽欺負人……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