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的血液循環系統遍布全身,血管極其豐富。
特别是毛細血管與細小血管,甚至比密集的樹苗須根還要更密集。
當其中一根較大血管出現問題時,周圍的血管會自動替代那根出問題的較大血管。最終會有一到兩根血管不斷增大,成爲新的較大血管。
這樣,血路就改變了。
有時候,這種血路改變可以救命,也可以視爲是身體的一種自我适應。
畢竟我們人類的身體可是經曆了至少六百五十多萬年的漫長進化與競争,這才在極其惡劣的殘酷競争中延續到今天。人類的身體比想像的要更厲害。
周燦暗自思索着這根血管的血路改變後,可能對患者帶來的影響。
患者目前聽力完全喪失。
這條血路的改變,與聽力喪失應該有關聯。
他決定翻翻書,查一下腦部解剖的動脈圖,這根血管是動脈血管。
事實上,動脈血管往往更容易發生改變,它的内部流速快,壓力更強。靜脈則溫和一些。
不過各有優缺點,動脈容易出現血管斑塊,發生血管硬化。靜脈則容易出現曲張、栓塞,特别是下肢靜脈。
經過翻閱人體頭部解剖圖集,找到血管頁,他仔細與患者的頭部彩超有異常的血路進行比對。
很快發現了問題血管所在位置。
“沒想到是這根動脈血管被改變了。隻是這根血管的末端供血雖然是大腦的一個區域,但是并不是聽力區啊!”
大腦功能區可以分爲多個區,有的管聽力,有的管視力,有的管上肢的痛覺……全身所有的神經功能,都與大腦相關。
經過進一步研究,周燦發現這條血路供血的區域改變後,可能引起原來供血的部分腦組織發生萎縮。
患者的聽力逐步喪失可能與這個有關。
問題來了,腦組織萎縮後,還能恢複嗎?
爲什麽這部分腦組織萎縮會導緻聽力喪失?
細細推論後,周燦認爲最大的可能就是這部分腦組織萎縮後,可能累及到了聽力區域。
實際上,這一塊本身也與聽力區域的大腦組織極爲鄰近。
盡管他現在的神外,神内診斷、治療經驗都十分豐富,診斷水平更是突破到了七級。
有可能比神外的武白鶴、神内的殷化主任還要更強一些。
但是他仍然有些拿捏不定的地方。
找武白鶴探讨後,最終決定征求家屬的意見,開顱探查。
開顱肯定有風險,有可能開顱後沒什麽大的收獲,或者發現無能爲力,最終又給患者把顱腔關閉。
與家屬溝通後,沒想到家屬高度配合。
這讓周燦感到十分意外。
于是按程序開始安排手術,與家屬商量好了,開顱查探後隻要能夠處理,就會當場手術,給予治療。
開顱後,周燦發現自己的診斷極爲精準。
患者的那一小塊區域的血路果然發生了改變,腦組織失去豐富的血供後,發生萎縮。
連顔色都變得格外灰白一些。
經過腦電功能信号測試,最終确定這片區域的神經功能幾乎喪失殆盡。
到得這一步,基本上也就确定了患者喪失聽力的真正病因。
他現的血管吻合術乃是專家級,也就是七級。
修複這條血路,簡直就是手到擒來。
當場做了血路修複後,這片‘幹涸’已經久的大腦區域再次恢複豐富的血供。以前就靠着一些細小的毛細血管供點血,保住它沒有壞死。
相當于吊着它的一條命。
現在恢複血供後,幾乎肉眼可察的發現它的色澤在改變。
腦組織也正在一點點變得充盈。
不過想要徹底恢複,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快則半個月左右,慢則一兩年都有可能。
“再測一下聽力神經功能。”
周燦對助手說道。
經測試,助手興奮的說道“聽力神經信号似乎恢複了一點,不過還是很輕微。看來您的診斷是正确的,就是這一塊腦組織萎縮後造成聽力喪失。”
這種頂級神外手術,在場的醫生們覺得更像是一場盛宴。
可以在旁邊學習到許多東西。
周燦點點頭,又檢查了一遍,确定沒問題後,這才讓助手關閉顱腔。
……
術後,患者的聽力恢複了少許。
家屬感到極爲驚喜,看到周燦就像看到了活菩薩一樣恭敬、親熱。
後面弄得周燦都不敢去那間病房。
大約過了八天左右,患者辦理了出院。聽力正在逐漸恢複,而且勢頭良好。
過了二十天的樣子,家屬大清早就跑到急診科專門找周燦送錦旗、家鄉土特産來了。
他們告訴周燦,兒子現在的聽力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已經可以與人正常交流。
這幫助他們解除了心頭的一個大包袱,更是讓他們兒子找回了自信,人也變得開朗了許多。
聽到這個好消息,周燦也是跟着十分高興。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隻是沒想到恢複的時間比預想的要更短,隻用了二十多天,那塊萎縮的腦組織重新獲得豐富的血供後,就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收下了家屬的錦旗,那些家鄉土特産,有蜂蜜、曬幹的木耳、一大瓶茶油,周燦不肯要。
家屬說什麽都要他收下。
最終拗不過家屬的盛情,周燦收下了。不過給了家屬一千元,當他們回家的路費。
也就相當于花錢買下了這些土特産。
蘇淺淺最近懷了身孕,喝點農家蜂蜜,吃點茶油做的菜,其實也挺好的。
這些東西平時能買到,但是不容易買到真的。
家屬出于感恩,給他送的這些,肯定是真的不能再真。
也就在周燦收了家屬的錦旗與土特産的當天晚上八點多,他剛從神内做完一台介入手術,準備回家。
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号碼很特别,顯示是帝都的區号。
周燦在帝都也算積累了一些人脈,經他治好的一些權貴,有不少出于感激,向他索要了電話号碼。甚至加了微信好友,逢年過節都會問候。
上次他大婚的時候,帝都和魔都可都來了一些權貴、富豪。
隻是這些人比較低調。
不會對外人表露身份。
接通電話。
“您好,請問找哪位?”
“周醫生,我是宋清銘,現在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我派車過去接你。”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極其低沉、威嚴的聲音。
“您是宋先生的哥哥?”
周燦不知道宋清銘是誰,但是依稀記得宋家主的聲音。
“是我。”
“我剛下班,您在哪裏?我直接過去找您就行。如果在帝都的話,那恐怕不行,我明天還有手術要做。”
“我就在家中,你過來吧!我讓邊管家到小區門口接你。”
“好!一會見。”
周燦等到對方先挂斷電話,這才前往地下停車場,駕着車前往宋家。
這次到宋家,明顯受到高規格禮待。
宋家主與他詳談了近四十分鍾,問的問題基本上都與宋先生的治療有關。最終同意讓周燦給宋先生做手術。
表示會在明天上午把人轉運到圖雅醫院。
從宋家出來後,周燦仍然難掩心中的激動。
從想着做這件事,然後不斷努力,做各種準備,到現在終于獲得宋家同意,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人嘛,一輩子就那麽幾十年,高壽者也不過百多年。
總得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許醫生待他恩重如山,看着恩師遭逢不幸,一輩子沉在深淵中,他自然要竭盡全力幫助恩師脫困。
“這宋家主上次與我談過後,應該就一直在關注着我。這次那個聽力障礙的小夥子剛康複,他便打電話過來了,兩者怕是有些關聯。”
周燦能理解這些上位者的謹慎與穩重。
因爲人家手中能夠調動的醫療資源極其豐富,可選擇性大,而且了解的信息也要比普通人多得多。
隻有确定周燦給他弟弟做手術很安全,很穩妥,并且有較大成功概率,他才會答應。
真不容易啊。
接下來,希望爲宋先生做手術一切順利。
當晚,回到家中,周燦把收到的土特産拿給蘇淺淺。
她見獵心喜的嘗了一點蜂蜜,贊不絕口。
其實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這種原生态的蜂蜜最多就是獵奇罷了。更好的蜂王漿想吃多少就能買到多少。
而且可以保證買的是正品,不摻假的那種。
周燦深知幫宋先生做手術的風險有多大,把事情與蘇淺淺說了一遍。
現在兩人是夫妻,有些事自然不能瞞着她。
善意的謊言都不行。
夫妻之間必須坦誠。
蘇淺淺聽完後,先是沉默。可以看出來,她肯定是不希望丈夫冒這麽大的風險。
隻是看到周燦那堅定的眼神,還有以她對周燦的了解,她知道,根本勸不住。
周燦這人有時候看似冷酷無情,那是相對而言。
對身邊人,以及于他有恩的人,他極重感情。
“老公,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去做吧。你也說了,最壞的結果就是咱們的錢沒了,過窮日子。這個結果我能承受,隻要與你在一起,我不在乎有錢還是沒錢。”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周燦把她緊緊的摟在懷中,有了妻子的支持,他也就再無顧慮。
第二天趕到醫院時,宋先生一家的動作好快,已經把宋先生直接轉到圖雅醫院的急診科來了。
人直接安排在急診的重症監護室内。
新上任的高院長得了消息,鞍前馬後,各種熱情接待,親自安排。
權勢真是好東西。
可以輕易調動無數的高級資源,而且基本上都是免費調動。
“小夥子,家主因爲有事,沒辦法陪在這裏。他讓我們一切聽你安排,盡一切努力,确保手術的順利、安全進行。”
邊管家對周燦說道。
“感謝宋家對我的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
周燦當場表态。
“周主任,這件事情大過天,醫院内外全力支持你做這件事情。有什麽需要,我親自給你調度安排,确保萬無一失。”
高院長拼命的抓住這個機會巴結宋家。
即便宋家主沒在這兒,他也是如此。
自從高院長上任後,周燦與高院長的關系其實并不好。
兩人之間雖然沒有爆發過直接沖突,但是能感受到,高院長似乎對他很忌憚,有多方面對他進行壓制與變相打壓。特别是周燦在醫院行政領導方面的權力,幾乎被架空。
包括他在質控處的副處長職務,現在已經被高院長手下的特别院助,韓誠給架空了。
全院的醫療質控工作,周燦以前有很大的發言權,現在幾乎就是一個路人甲。
秦院助比他還慘。
每天上班就是坐在辦公室看看報紙,幹一些醫院管理方面的雜活。
被打壓的人還有很多,包括原來的醫院辦公室房主任。
院辦本來也是由院長直接管轄,高院長不放心前任院長留下的老将,想要換上自己的心腹,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這也是爲什麽一家單位有新的大領導上任,無數人搶着巴結。
因爲大家都想上位。
房主任畢竟地位不低,直接撤她的職那肯定不可能。
醫院也不是高院長的一言堂。
就是抓住機會,扣一頂罪帽子,然後提拔了醫務處的殷影直接到院辦擔任主任一職。
房主任則被迫升爲副院長。
有名無實權的那種。
不得不說,高院長管理水平怎樣不清楚,手段還是蠻厲害的。
現在的圖雅醫院大權,基本被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不過臨床系自成路數,是醫院創收的核心,高院長想要滲透、控制,還需要很長時間。
目前好像也就隻有急診科的婁主任倒向了高院長。
其它臨床科室的主任,專家們,一個個都有着自己的傲骨,并不怎麽買高院長的賬。
高院長也不敢輕易去招惹這些技術型的人才。
暫時算是保持着微妙平衡。
估摸着,高院長也在等機會。
比如等大内科的譚院長、大外科的謝院長等人退休,這時候他就有了機會。
……
這時候,婁主任也聞訊趕了過來。
應該是得了消息後,匆匆從家中趕來的。
得知周燦要爲宋先生做手術後,婁主任似乎有些惱火。
趕到後,先是與高院長打了聲招呼,然後冷着臉看向周燦。
“小周,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都不跟我彙報?你還有把我這個急診副院長放在眼裏嗎?”
這是婁主任第一次當衆罵周燦。
語氣中透着憤怒,表情更是極爲嚴厲。
“高院長,我有一個請求,宋先生的身份尊貴,爲他主持手術這麽大的事情,必須由我牽頭。小周一個是太年輕,雖說技術不錯,但是經驗還有所欠缺。有我牽頭,可以更好的協調安排急診科的醫療資源,也能在手術中爲安全再加一道保險杠。”
婁主任提出一個請求,态度也是極爲堅決。
看起來,就是故意在搶功。
因爲給宋先生做手術,隻要治好了,那可是天大的功勞。
婁主任自然不肯放過。
“嗯,婁院長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對宋先生的手術有益,我贊成。”
高院長點頭同意。
婁主任目前是副院長裏面,唯一倒向高院長的人。
這種撈功的機會,自然不能駁了婁主任。
“謝謝高院長支持!小周,還愣着幹什麽,趕緊着手安排人員準備手術啊!出了差錯,我可唯你是問。”
婁主任其實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再當衆稱呼周燦爲小周,而是喊他周主任。
這次,周燦背着他把這件事情做了,看得出來,令他感到十分憤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