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
宋先生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要是醒着的話,怕是要把邊管家痛罵一頓。
他隻是癱瘓在床,神智還是清醒的。
而且感覺這個人應該很聰明。
邊管家以爲他死了,能不生氣嗎?
“宋先生這,這是……沒事啦?”
絕望中突然發現并沒有出現那可怕的結果,邊管家又驚又喜。
“嗯,在周醫生的幫助下,宋先生已經轉危爲安。目前看起來,生命體征平穩,無需再送往醫院。”
程主任有些窘迫的說道。
他可是宋家花重金請來的重症科高手,沒想到宋先生剛才出問題後,他竟然需要周燦幫助,這才讓宋先生轉危爲安。
這也讓程主任意識到,過于安逸的工作,優越的生活,可觀的收入,讓他的職業敏感性、判斷力都下降了。
“沒事了就好,沒事了就好!”
邊管家一臉慶幸。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周燦,眼神相當複雜。
“小夥子,請到外面坐着喝茶。”
這是害怕周燦再闖什麽禍,先把周燦請出去再說。
要不是周燦救宋生生有功,他恐怕就不是這個态度和語氣了。
周燦來到外面的客廳,這裏的家具基本上都是古色古香的紅木家具。還有部分是更爲昂貴的金絲楠木家具。
一點都不顯得奢華,反而透出書香門第,曆史蘊味的氣息。
明明随便一張紅木交椅的市場價起碼要好幾萬。
上面的雕工,還有椅子的整體結構,都給人一種獨具匠心之感。
必是出于清、明兩代的大師級工匠之手。
現代機械仿制出來的椅子,雖具古蘊,卻無這種獨具匠心的靈氣。更沒有那種曆史文化底蘊。
周燦坐在上面,倒也不覺得有多舒服。
甚至嫌它有點硬,硌屁股。
“請喝茶!家主還有一個重要會議沒開完,大約再過七十分鍾的樣子能夠趕回。他準備見見你。”
邊管家給周燦奉上一盞香茗。
用的杯子不是現代茶道常用的小茶杯,而是青花刀字紋的三才蓋杯。
周燦平時對吃穿并不講究,端着這種蓋杯喝茶,還真有些不習慣。
不過當他揭開蓋子的那一刻,濃郁的茶香味撲鼻而至,頓時讓他的靈台一片清明。
“好茶!”
禁不住大贊。
十萬一兩的好茶他都喝過,但是與這種茶葉比起來,明顯有差距。
那感覺就像吃飼料豬肉與土豬肉的區别,口感、香味,都不在一個級别。
等他喝完一杯,邊管家又給他續盞。
還端來了點心、水果。
多少有了一絲待客該有的态度了。
這深門高檻的‘大宅’,可真是不好進啊!
周燦要不是剛才救宋先生有功,展露出過人的急危重症搶救水平,根本不可能享受到現在的待遇。
來之前,他也沒想過要受到什麽禮敬。
隻要能夠說服宋家,答應讓他給宋先生做手術就行了。
爲了報答許醫生的師恩,他幾乎押上了身家與前途。要說把命押在上面,那倒不至于。
畢竟現在是法治社會,權貴确實很牛,但是還不至于因爲醫生沒把病治好,直接要了醫生的命。
最多就是那個醫生的前途毀了,僅此而已。
如果更嚴重一點,有可能要被起訴、判刑。這個就要看責任劃分了。
續了三杯茶,他實在喝不下了。
而且喝多了茶,因爲茶水裏面含有茶堿等成分,嘴巴有點澀。
也不客氣,拿起桌上的點心一飽口福。
這權貴人家是真的會享受,點心全是手工做的糕點,用料也是極好,制作工序恐怕也有着很深的講究。綠豆糕入口即化,還有着淡淡的花香味。
好像是桂花的香味,但是又不太确定。
因爲香味的成分似乎不止一種花香。
邊管家陪在旁邊,也不怎麽說話,看到周燦的茶喝空了,就問還要不要續盞。
盤子裏的哪樣糕點吃空了,又給加滿。
等了一個多小時,仍然不見宋家真正的話事人回來,周燦喝多了茶,膀胱有些充盈。
“請問廁所在哪裏?”
“在那邊,我帶你過去。”
邊管家把他帶到後面的廁所,本以爲是複古的茅坑。沒想到卻是五星級酒店級别的衛浴。
等到周燦上完廁所出來,回到客廳落座沒多久,一名五十多歲的半百男子,帶着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秘書走了進來。這名半百男子龍行虎步,面相與床榻上的宋先生頗有幾分相似。
周燦在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道這位是宋先生的兒子,還是兄弟?
此人的氣場頗爲内斂,含而不發,如同不見底的深淵,令人心生敬畏。
“家主!就是這個小夥子,名叫周燦,圖雅醫院的醫生。”
邊管家面對此人時,肩膀是塌着的,腰微微躬着。
無論是表情,還是身體動作,均是極爲恭敬。
這種權貴家庭的管家職位,絕對比金領還要更搶手。想要搶着幹的人不知凡幾。
準入門檻恐怕也比金領高多了。
好處嘛,除了優厚的工資,還有許多隐性福利。
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比如工作調動、要辦什麽難辦的手續,估計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古代有着豪奴,現代要更隐晦一些。
周燦可沒有傻坐着,在此人進門的那一刻,他就趕緊站起來了。
他早就不是啥都不懂的毛頭小夥子,該有的尊敬必須有。
宋家主用一種極爲随意的眼神打量着周燦。
眼神淡漠、随意、和藹,仿佛就是高高在上的生靈,随意觀察着腳下的一隻蝼蟻。
真的就是這種感覺。
那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周燦感到要窒息一般。
“周醫生請坐!”
宋家主這一開口,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是随之消彌于無形。雙方落座後,宋家主端起邊管家奉上的香茗,品了一口。
然後目光看向周燦。
“你說能夠治好我弟弟的病?”
宋家主看上去也就五十多歲,病床上的宋先生看起來,六十歲應該是有了。沒想到卻是宋家主的弟弟。
周燦心中暗自尋思,宋家主的年齡到底多大?
“我本人還是挺有信心的,不過這需要患者本人、家屬與醫生一起配合,而且需要堅持不懈,持之以恒的做康複訓練。”
周燦小心的回答道。
“你的信心來自哪裏?”
“來自于決心,來自于已經治好的多位神經疾病患者,其中有十幾例,遍訪名醫大院,均沒能治好。最終在圖雅經過治療,再輔以患者和家屬的後期配合,已經創造了多個醫學奇迹。”
周燦的眼睛直視着對方。
說這些話時,顯得極爲坦誠,更是充滿信心。
他知道,宋家主願意花費這麽大的代價,一直養着宋先生這個活死人,其中的兄弟感情必定極深。
根本不可能随意讓弟弟接受任何冒險性的治療。
“決心和成功經驗确實能給你信心,但是千病千方,我弟弟自出事後,也找過不少醫生診治過,均表示難治。你治好的那些高難度病例,我已經了解過,沒有一例與我弟弟相似。”
這便是上位者的威儀。
趕回來之前,已經把周燦的祖宗上三代都摸清了。
周燦治過哪些有難度的神經病例,他更是一清二楚。
周燦突然有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他此刻終于理解許醫生爲什麽提到受害者家庭時諱莫如深,而且一再讓周燦不要管這件事。
開弓沒有回頭箭。
周燦此刻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絕沒有半途而棄的道理。
“千病千方确實沒錯,但是世間萬法殊途同歸,神經外科疾病,特别是這種損傷類的神經疾病,我自認爲信心挺足的。相信您也知道我在圖雅醫院的前途大好,如果沒有一定把握,沒有信心,誰又願意拿自己的明天當賭注?我自從進圖雅醫院正式行醫,從規培時候算起,從未出過問題,這便是最好的保證。”
周燦隻能硬着頭皮學那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不誇不行啊!
想要獲得宋家主的同意,太難了。
宋家主再次端起三才蓋杯喝茶,顯然在借機思考周燦的話。
“聽說我弟弟剛才出了狀況,是在你的主導下才成功把人救回來的?”
“主導稱不上,最多也就是參與,程主任與那位護士老師的水平遠在我之上,他們才是救人的主力。”
周燦這話說得特别有水平。
直接把程主任與那位護士的工作保住了。
否則,以宋家的實力和嚴格要求,很可能把兩人撤換掉。
“此事容我們再考慮考慮,你先回去,到時候再給你答複。”宋家主思考片刻後,如此說道。
“行,那我就先告辭了。”
周燦絲毫不擔心對方找不到他的手機号碼。
以宋家的實力,想要查到他的手機号碼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邊管家,送送周醫生!”
宋家主不可能親自起身相送。
至少現在的周燦遠達不到讓宋家主起身相送的資格。
論地位,周燦在圖雅醫院那是相當高了。
但是在宋家主這種真正的權貴眼中,肯定是不夠看的。
論功德與恩情,除非周燦哪天把宋先生的病治好了,這才有可能獲得宋家主的高規格禮待。
一路把周燦送出門,邊管家站在車外對周燦道“家主與他弟弟的感情極深,當年家主的弟弟同樣學習成績優秀,甚至比家主還要更強。但是家中貧困,家主的弟弟主動放棄學業,到煤礦打工賺錢供哥哥讀書。家主後來仕途很順,生活也是越來越好,唯一虧欠的就是弟弟。我告訴你這些,是想勸你做事一定要量力而行。如果治好了宋先生的病,那是功大于天,如果沒治好,反倒讓宋先生有個三長兩短,那後果不是你能承受。”
邊管家這番話充滿善意。
差不多就是勸周燦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宋先生已經癱瘓在床十多年,這事基本成了定局。所有人也漸漸接受這個現實。
周燦的到來,無異于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下一塊巨石,激起洶濤巨浪。
“謝謝您的良言,有些事,明知道前途兇險,仍需要做。既是出于醫者的責任,也是對醫道的求索,更是報答我想要報答的人最好方式。這事如果能有一個好的結果,到時候将會皆大歡喜。如果我失敗了,再壞的結果我也認。至少努力過,嘗試過,此生也就無悔、無憾。”
周燦真誠的說道。
“年輕人這思想境界了不起啊!我不如你!行了,回去吧,家主那邊決定好了,會打電話給你。如果沒有打電話過來,那就是把這件事情按下了,你也不需要再過來詢問,問了也沒用。”
邊管家對這個年輕人不由多了幾分由衷的敬佩。
思想境界與個人的修行有關。
是學識、見識、心性、意志、志向等諸多元素的綜合體現。
周燦年紀輕輕,卻已經掌握了巨額财富,更是在醫院身居高位,又有着高超的醫術,還有着一顆悲憫衆生的醫者仁心,他的思想境界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了。
邊管家終究也隻是一個管家而已。
……
回到圖雅醫院,周燦并沒有告訴許醫生這件事。
如果讓許醫生知道了,十有八九會全力阻止。
他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每天該幹嘛還幹嘛。隻是對神經外科、内科的學習與鑽研,明顯變得更勤奮。時不是的跑去找武白鶴或者殷化主任請教神經學方面的知識。
有一件事情很有意思,他以前并不知道殷化主任與武白鶴有過節。
直到有一次,請幾位交好的主任醫師吃頓便飯,聯絡一下感情。
他才發現殷化主任與武白鶴之間充滿怪異。
經過打聽這才知道,武白鶴現在的老婆是殷化主任的女朋友。
當初,三人都是進修神經醫學。
武白鶴與殷化都喜歡上了一位女同學。
殷化主任這人的性格比較内向,沉悶。武白鶴則要開朗一些。
有一天,殷化主任準備好了鮮花與鑽戒,想向女同學求婚。誰知被武白鶴截了胡。
從那以後,殷化主任就恨上了武白鶴。
殷化主任的心儀女人被搶,肯定不甘心啊,事後時不時的跟武白鶴老婆聯系。這事搞得武白鶴很惱火,不怕别的,就怕什麽時候頭頂長綠草。
于是,兩人的關系不斷惡化,現在基本上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