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手術風險極大，隻要動椎，就相當于動了一棟房子的頂梁柱。無論醫生還是患者都應該慎之又慎。後果可以參考現代裝修動房屋的承重牆。
周燦查明這個男孩的神經功能衰減主要是從延髓段開始後，腦子裏面迅速回憶着有關神經的解剖解構。
脊髓每個節段都會發出一對脊神經，共31對。
脊頸神經8對。
要查的話，隻需查脊頸神經就足夠了。
剩下的12對胸神經，5對腰神經，5對骶神經及1對尾神經沒必要再查。
說到尾神經，有一個特别有趣的現象。
大多數人隻有一對尾神經，但是少數人擁有2對尾神經。這類人的脊神經總數爲32對。
就像有的人隻有8顆磨牙，有的人卻有12顆。
盡管醫學上把多出的那4顆稱之爲智齒，但是它的功能與磨牙并無區别。多出4顆磨牙，這類人的咀嚼功能會更加強大。
看起來是一個不起眼的咀嚼功能加強。
好像8顆磨牙的人照樣吃飯。
實際上，擁有12顆磨牙的人能在多方面受益。首先，他們的牙齒更穩固，同樣的時間，他們能夠磨碎更多的食物。而且會把食物磨得更細。
這會減輕胃腸道的消化功能。
醫學上，無論中醫還是西醫都推薦慢嚼細咽，就是在照顧人體的消化器官。
特别是我們的胃。
消化功能越強大，理論上來說，那個人的身體也會更強壯。至少比8顆磨牙的人更易獲取營養。
脊神經多出一對的人，不是什麽怪物。
有科學家認爲這是人類進化不完全的特征。因爲多出來的那對尾神經，也可以視之爲用來操控尾巴。但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早就沒有了尾巴。
這會讓擁有32對脊神經的人，下肢運動功能更靈活，更強大。
至少理論上可以這樣去理解。
這個小男孩不能說話，頭不能動，身體同樣不能動。
想要進一步查明脊頸神經中的哪一段出了問題，查腦電圖、身體神經傳導，很難精準查明。
根據脊髓的解剖結構，脊髓包含灰質部分、白質部分、脊髓中央管、前後索、脊神經節、脊神經等等。
其中灰質部分是人體反射活動的低級中樞。
包括髌反射、排尿反射、排便反射、發汗反射、性反射等等，都需要通過脊髓灰質來傳導。
下身癱瘓的病人很多都會出現大小便失禁，這就是神經低級中樞出了問題。
周燦給這個孩子做膝跳反射，查的就是低級神經中樞。
右腿的膝跳反射弱，左腿反射正常，這說明脊髓的灰質部分肯定也出了問題。
這其實是一個很好的診斷方向。
他跑去找殷主任請教，就是想以此爲突破點，看看殷主任能否提供更多的診斷經驗供他借鑒。
殷主任确實提供了多個寶貴的臨床診斷經驗，但是與周燦的思路有些背道而馳。
或者說，兩者并不搭邊。
并不是說殷主任的那些診斷意見沒用，而是沒有指向周燦發現的這個點子上。
這也是老專家們的通病。
正因爲他們的臨床經驗太豐富了，思路相對有些固化，沒有年輕人這麽靈活。
非要形容的話，老專家的診斷思路更穩重，年輕醫生的診斷思路更銳進，有可能天馬行空，有可能翻車誤診，但是有時候能夠通過年輕人獨有的方式找對病竈。
大醫院偶爾會發生這種現象，老專家們一個個搖頭歎息，認爲這個病人治不了。
結果被年輕醫生給治好了。
當然，醫院宣傳的時候會維護老專家們的臉面，功勞往往也是主任醫師拿大頭，真正治好患者的年輕醫生拿小頭。甚至隻是一筆帶過。
有很多年輕醫生會覺得不服氣，認爲這很不公平。
但是站在醫院的利益角度去考慮問題，就能夠接受了。
老專家們都是醫院的招牌，肯定不能砸。
而且任何一個行業都有着尊重老前輩的優良傳統。即便在國外，以利益爲王，同樣尊師重道，尊敬前輩。
國外有些發達國家的醫生、護士是按年齡拿工資的。
年輕醫生無論怎麽努力，收入都比不上工齡大的老醫生。
國内的這種情況要稍微好一點。
很多管理先進的大醫院都是多勞多得。但是想要追求絕對的公平，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專家們的資曆可是熬出來的，業績分配時多拿，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好比銷售經理哪怕不幹活，但是手下業務員的銷售額提成，經理能拿一部分。這都是行業規則。
周燦暗自尋思，這個孩子的脊髓灰質有問題，如果确定了受損傷的具體部位，是不是就能一舉确定脊髓受損的位置呢？
小男孩的整個脖子以下均不能動彈，神經感覺功能越往下越弱，說明出問題的肯定不止灰質部分。
就好比打仗，抓到了對方的斥候，基本上就能判斷出敵軍就在附近。
患者已經在帝都仁和醫院照過X光片，并沒有發現脊髓明顯損傷。
臨床上，X光檢查脊髓損傷屬于常用手段。
它不但能查出骨頭是否存在骨折、異常，而且對于脊髓損傷的診斷也有着很好的效果。
甚至能夠精準檢查出脊髓損傷的具體程度。
由于X光并沒有發現脊髓存在明顯異常，上兩家醫院都沒有給病童申請做核磁共振檢查。
這個小男孩的病情嚴重，接診的醫生至少也是主任級别。
到得這種級别的醫生，已經很少有人再爲溫飽操心。
他們的醫德往往也很高。
核磁共振的檢查費用比較貴，在臨床上本身就不屬于常規檢查。主任醫師們能不開這個檢查，就會盡量不開。
周燦的心中有了預定的進一步檢查方案後，轉頭看向孩子的母親。
兩人的目光對視，從孩子母親的眼中能夠看到期盼、濃濃的憂愁，甚至還有着一絲恐懼與迷茫。
萬一這個孩子治不好了，她怎麽向孩子的父親交代？
孩子的下半生怎麽辦？
她的下半生也會毀了。
需要一輩子照顧孩子的吃喝拉撒，負擔昂貴的長期治療費用，這些都将成爲沉重的負擔。
眼前這位年輕醫生爲了治好她兒子的病，不斷來病房探視，甚至邀請了其他專家前來會診。這些她都看在眼裏。
盡管因爲周燦太過年輕，讓她對周燦的醫術有些懷疑，但是并不影響她信任周燦。
“您有什麽需要了解的盡管問，有什麽治療方案也可以提出來。”
她倒是先開了口。
能看出來，這個女人的社會閱曆頗爲豐富，内心更是聰慧。
通過眼神，她就能夠猜出周燦想要問她話。
“平時都是你帶着孩子嗎？”
“對，從孩子出生，我就一直帶在身邊。白天上班的時候，會讓孩子的姥姥與佬爺帶。”
“孩子沒摔傷前，有什麽異常嗎？比如出生後抓握東西是否困難，喝奶時是否經常會嗆到等等。”
周燦這麽問，很容易引起家屬反感。
沒人願意承認自己的孩子出生就有問題。
“呃……抓握好像沒什麽問題，他出生後的第三天，我就感覺到他的手抓東西特别有力。不過要說異常，我兒子好像總喜歡微微把頭揚起來，這個我不知道是否正常？”
她說着，微微揚起白皙修長的脖子，模仿兒子以前揚頭的樣子。
“那他低頭正常嗎？”
“好像正常，反正平時看他低頭找東西什麽的都很正常。”
“孩子從出生後，包括您在孕期，有感染過什麽嚴重疾病嗎？感冒不在此列。”
周燦又問道。
感冒多爲病毒感染，有時候感染了一些嚴重的病毒，危害極大。甚至可以輕易奪走一個人的生命。
不過在臨床上，排查病史時，感冒一般很少受到醫生重視。
除非是短時間内多次重複感冒。
還有，醫生與普通人對感冒的理解并不一樣。
普通人覺得感冒就是生病了，是一種能夠自己康複的小病。但是在醫生看來，感冒是一種病征候，它的種類多達上千種。
“沒感染過嚴重疾病。我懷孕的時候身體要比以前虛弱，偶爾發生感冒是有的。孩子出生後，身體一直很健康，偶爾感冒了隻需一兩天就能康複。”
她想了想，認真的回答道。
“那孩子的父親、爺爺奶奶有什麽嚴重的疾病史嗎？”
“孩子的爺爺有心髒病，奶奶有糖尿病、高血壓，别的病倒是沒聽說過。孩子的爸爸因爲工作原因，有時候一年才回來探親一兩次，在工作單位屬于高度保密，他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不過并沒有聽他說得過什麽重病。”
她的這番話，讓周燦深感她的不易和偉大。
一年隻能與丈夫相聚一兩次，這恐怕是絕大多數女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行，我暫時沒有别的需要了解了。我準備給孩子申請做一個體感誘發電位檢測，主要想查清楚到底是脊髓的哪個位置出了問題。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孩子的脊髓應該存在問題，低級中樞神經測試存在異常，很可能是脊髓灰質有問題。不過僅僅隻是灰質出了問題，一般不會引起高位截癱，病因需要進一步查明。爲了保險起見，還準備抽脊髓液做實驗室檢測，看看有無細菌、病毒感染或者其它異常。”
周燦開這些非常規檢查時，一般都會跟家屬解釋清楚。
也是醫生的義務。
常規檢查的話，醫生一般不會過多解釋。因爲一個醫生一天最少也要看幾十個病人，實在沒時間和精力去重複解釋爲什麽要做這些常規檢查。
“沒問題，我對您非常信任，也能感受到您爲了救我的孩子，在加班加點的努力診斷。真的特别感激您。”說着，她對周燦深深鞠了一躬。
“别客氣别客氣，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隻要你們家屬願意配合，願意信任我們，這邊一定會盡全力給孩子治療。最終的結果誰也沒辦法保證，我隻能說，我們會盡全力。”
周燦對她說道。
體感誘發電位檢測，普通人聽都沒聽說過這個檢查。這種檢測方法在确診脊髓神經損傷時有着很好的效果，而且準确率非常高，通過這樣檢查還可以檢查出脊髓神經損傷的具體位置。
目前主要診查方向就是先查出脊頸神經中的哪一對出了問題。
也有可能隻是一邊出問題。
至于抽脊髓液做實驗室檢查，是殷化主任給他一些指導時，讓他受到了啓發。
有時候，醫生向家屬調查病史時得到的回答并不一定準确。
有的家屬可能會故意隐瞞一些病史，比如冶遊史。
也有的家屬記性不好，把一些病史給遺忘了。
所以出于穩妥，抽脊髓液化驗一下還是很有必要的。
前兩家醫院都沒有做這件事情，那是因爲孩子屬于高墜傷引起的高位截癱。那些醫生壓根不會往這方面想。
……
當晚，周燦躺在床上摟着蘇淺淺睡覺時，腦子裏面仍在想着那個小男孩的病情。
廢寝忘食給病人診病的好醫生，他是其中之一。
眼下馬上就快到國慶節了，這更加讓周燦想要抓緊時間把那個小男孩的病因查明，然後治好。
因爲他與蘇淺淺的婚禮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
這是人生的大事。
蘇淺淺知道周燦的工作很忙，主動承擔了幾乎所有的籌備工作。
她甚至開玩笑的跟周燦說，仿佛就是自己把自己嫁出去。
比較有意思的是蘇淺淺的叔叔嬸嬸那一家子。
那天晚上，周燦打傷了兩個人這才成功帶着蘇淺淺離開。按理說，與她的叔叔嬸嬸一家是徹底鬧翻了，絕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可是周燦遠遠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嬸嬸竟然打電話給蘇淺淺，一把鼻涕一把淚，請她諒解。還說什麽知道錯了，罵自己不是人，以前對不起她等等。
幸好當時周燦就在旁邊。
他知道蘇淺淺這人特别善良，容易心軟。
當場就把手機要了過來，對着電話那頭哭哭啼啼的老太婆說道“後悔要是有用，還要警察幹什麽？再敢打電話來糾纏，一定讓你兒子把牢底坐穿。”
别看周燦當時踢傷了嬸嬸的兒子，但是當時那小子出手在前，他隻是正當防衛。
周燦有着專業的法務團隊支持，有錢有勢，直接告對方想要囚禁蘇淺淺，想要搶奪他帶去的三十萬現金。搶劫可是重罪，隻要證據确鑿，不把牢底坐穿才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