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就拜托您……了！”
富查春對周燦第一次使用敬稱，明顯還有些難爲情。
就像一個剛過門的小媳婦改口叫爸媽，總覺得有點傷面子。
“好了，這件事情算是有了一個比較好的解決方案。老富，做錯事情就得認罰，你在手術中玩忽職守，這是罪一。當衆辱罵周燦，頂撞領導，這是罪二。”
婁主任極力撮合之後，事情推進到了這一步，他并沒有就此結束的意思。
該罰的還得罰。
隻不過現在對富查春的懲罰不會嚴重到辭退的地步。
“我認罰！”
富查春老實的點頭。
“停掉手術權限一個星期，以後若是手術操作仍不規範，直接永久取消手術權限。你在科室範圍内公開向周燦賠禮道歉，消除不良影響。有一點你必須要清楚，周燦現在是手術室的副組長，是你的領導，尊重上級這是每一個員工最起碼的準則。”
婁主任把富查春的思想工作做通了以後，毫不留情的告訴富查春一個事實，周燦是他的領導。
“停掉一個星期的手術權限可以接受。隻是當衆向周醫生道歉，能否改爲當着科室幾位主要領導的面向周醫生道歉？”
富查春想起半年前寫那份檢讨帶來的負面影響，依然心有餘悸。
這次讓他當衆向周燦賠禮道歉，太傷自尊了。
“此事沒得商量。”
婁主任直接六個字頂了回去。
富查春表面老實、膽小，其實挺狡猾的。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周燦，一副可憐相。
隻是很可惜，周燦從來不是什麽聖母。
今天要不是婁主任親自出面在解決，依着周燦的性子，肯定要讓富查春直接滾出急診室。最少也是踢出手術室，永久取消手術資格。
當着全科室醫護的面賠禮道歉更不能少。
此刻，周燦已經回過味來了。
婁主任親自出面，其實也可以解讀爲對富查春的一種庇護。
就好比自己的孩子犯了錯，由别人來教育，肯定是一頓毒打。由父母教育，雖然也很嚴厲，但是以責罵爲主。
“我接受！”
富查春眼見周燦沒有任何表示，隻得悻悻的接受現實。
“下班後我召開一個全科室的短會，正好有些事情要宣布，到時候你在會上當衆向周燦賠禮道歉。都去忙吧！”
婁主任一錘定音後，揮揮手。
兩人先後走出主任辦公室，不少科室的同事偷偷觀望。他們發現富查春就像一隻半敗的公雞，垂頭喪氣，臉色灰敗。周燦則是一如往昔，表情淡然。
看來是富查春落敗了。
衆人悄然議論着科室對這件事的最後處理結果。
可惜兩位當事人啥也沒透露。
……
手術室内，1床的女患者靜靜的躺在手術台上。
因爲她對周燦有着很好的信任基礎，所以當周燦與她溝通時，非常順利。家屬都是老實巴交的普通百姓，現在女兒的腳趾出了問題，聽了周燦的解釋，他們隻認爲是自己倒黴，遇上了無法避免的‘術後并發症’。
盡管他們的家境并不富裕，仍然願意爲了女兒的健康，冒險再做一次手術。
周燦因爲術前已經與富查春詳細了解過情況，所以手術開始後，直接松解左足第三趾的縫合線。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順利找到了被切斷的神經。
在解剖圖中，血管用紅色線條表示，神經用黃色線條。
如果沒有豐富的手術經驗，外科醫生想要找到神經并不容易。
因爲在臨床實踐中，神經看上去與普通身體組織沒什麽兩樣。它常常善于隐藏在一塊塊肌肉裏面，更是難于發現。
神經的種類更是非常多，比如最著名的三叉神經、脊髓、腦幹，還有就是鮮爲人知的交感神經、副交感神經、迷走神經、植物性神經叢等等。
找到切斷的神經兩個斷面後，先需要對斷面進行清創，然後在顯微鏡下進行吻合。
從這裏能夠看出任何一門外科手術都有着相互依存關系。
掌握的外科醫術越多，每一門外科醫術的級别越高，做手術時越容易成功。
神經的吻合不但是個精細工程，而且吻合後的效果往往差強人意。
因爲神經細胞是身體内唯一不可再生的細胞。
不可再生，就意味着它無法生長愈合。
隻能依靠神經元裏面的一根根傳導絲對接在一起，讓神經電信号重新獲得流通。
但是即便隻是一根最細小的神經，它的内部仍然有着數以萬計的細小神經束，就像一根根精密導線。把神經切斷了，也意味着把這些比發絲還要細很多倍的神經束全部被切斷。
幾乎沒有哪個外科醫生能把它們精準的一一對接好。
隻要保證其中一小部分對接成功，就算是一次成功的神經吻合。
在臨床上，經常可以看到因爲跳舞壓腰、高墜傷、車禍傷，導緻患者的脊髓受到損傷，然後下身癱瘓。這種患者，輾轉全國的大醫院，乃至國外的醫院，均沒辦法治好。
原因就是因爲神經的修複和吻合均是無比困難。
以人類目前的科學技術與醫療水平，還沒辦法把斷掉的神經束一一精準對接好。
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手術任務。
所以，富查春當初把患者的第三趾神經意外切斷後，選擇直接忽視。
首先肯定是害怕承擔事故責任。
其次也是因爲神經的吻合成功率太低了。
他的手術水平很一般，甚至連嘗試着吻合的想法都沒有。
足部的所有運動神經和大部分感覺神經都來源于坐骨神經。僅有股神經分支，也就是外科醫生常稱的隐神經分布于踝及足内側，支配其皮膚的感覺。
坐骨神經分爲兩支，直下走行的稱爲胫神經，沿外側走行的稱爲腓總神經。
清楚了足部神經的總分支以後，想要查清第三趾喪失屈曲、痛感、觸感功能後的原因也就不難了。
說白了，就是從坐骨神經通往第三趾的神經，在第三趾部位被切斷了。
把它接回去就有可能恢複患者的第三趾運動、感知功能。
周燦目前的吻合術已經晉升到六級，主任初級水平。算是非常牛B了。
再加上他具有很高的神經吻合天賦，操作時如有神助。
說不上來，就是吻合斷掉的神經時像是操作過億萬遍一樣，每一個動作，神經怎麽對接，都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而且每一次縫合都是恰到好處。
他知道，這根腳趾的神經功能是否恢複，承載着一個女孩的夢想。
所以，他使出了渾身解數。
在治療過程中，他能感受到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相助。
這股無形的力量特别神秘，像是福至心靈一般，讓他的每一個操作都更加精準、如意。
整整近兩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本來隻是一台小手術，周燦卻花費了近兩個小時。這都足夠他完成一台高難度的四級大手術了。
他這位圖雅醫院内有名的快刀手，第一次創紀錄的做了一台最緩慢的手術。
因爲神經的吻合需要極度精準，即便隻有一針縫合不好，也有可能前功盡棄，讓手術效果大打折扣。
整個手術過程，周燦隻覺得像是在堆塔。
越堆越高，也越來越危險。
随便一塊積木沒有堆好，就有可能造成整座塔轟然倒塌。
慢與穩是一對孿生兄弟。
這是胡侃主任生意告訴周燦的手術經驗。
以前，他不太理解。
因爲經過他本人親自試驗，完全有能力做到快和穩兩不耽誤的地步。
直到此刻完成這台有史以來最慢的手術，他才真正明白胡侃主任那句話的真谛。
“越慢就越穩！”
這是他對穩刀法的最新理解，也是一次颠覆性的理解。
因爲在這之前，他一直認爲隻要夠穩，即便适當提升速度也不會影響到穩。實際操作中，他經過了無數次的驗證，而且都成功了。
“我這是邁入了穩刀的第二個高深境界嗎？”
看山是山，爲第一境界。看山不是山爲第二個境界。看山還是山爲第三個境界，也是返樸歸真的最高境界。
手術結束後，周燦有着一絲絲全新的領悟。
【你成功完成一台神經吻合手術，并且獲得質的突破，吻合術經驗值+1，獎勵吻合術經驗值+10000。】
【穩刀法經驗值獎勵+10000。】
【仁愛之心特殊醫術經驗值+1。】
看到手術結束後額外增加的這些經驗值，他感到十分驚喜。
更是對剛才所想有了一定确認。
吻合這根神經獲得了質的突破，這一點他能清晰感受到。獎勵一萬點吻合術經驗值很合理。
甚至，他覺得即便吻合一萬根血管與神經或腸子，都不可能有這麽大的突破。
真的就是質的提升。
從青銅躍到到白銀級的感覺。
穩刀法經驗值獎勵了一萬，算是一個額外驚喜。
那是因爲他對穩的理解有了新的認知和更高深的領悟。
看山不是山，以前他認爲的快同樣能保證穩，被推翻了。
對穩刀法有了這麽重大的領悟，獎勵一萬經驗值，完全應該。
事實證明，不一定非得拿着手術刀做解剖才能增加穩刀法經驗值。在進行其它醫術操作時，對穩的領悟有新的突破，同樣可以提升穩刀法。
這也讓周燦更加深信世間萬法相通，條條大道均可通羅馬。
這一點不但在他身上得到驗證，在其他醫生身上同樣得到驗證。比如蔣薇，通過讀書與臨床實踐相結合的方式，同樣年紀輕輕就把藥理辨證提升到了主任級别。
仁愛之心醫術的經驗值也增加了1。
别看加的不多，但是意義重大。
他隐隐猜測在神經吻合過程中，得到一股神秘力量相助，很可能就是仁愛之心在發揮着獨特的作用。
這門醫術很特别，似乎專門對他的心靈起到幫助作用。
“好了，推回病房好好護理吧！我每天查房時也會格外關注的。”
周燦做完一台小小的趾神經吻合手術，累得像要虛脫一般。
剛才聚精會神給患者做手術，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在手術中，也讓他根本顧不上身體的消耗。
精力、體力的消耗太大了。
“老大，飯點到了，咱們是先去吃飯，休息休息再來做手術還是怎麽弄？”
馬曉蘭問道。
“聽你的，大家都辛苦了，先去吃飯吧！”
周燦做這台神經吻合手術時，手下的兩個醫生并沒有閑着。
他們聯合做着力所能及的手術。
兩個小時也做了三台，還是挺不錯的。
隻是楊治與蒲定東兩人都沒有快刀天賦，手術速度受到周燦的影響，比普通醫生要快一點。但是快得有限。
周燦遲遲沒有招第三個醫生進團隊，确實有着多重考慮。
跟了他近一年時間的羅士紳，早就打好了招呼，規培滿三年後就來找周燦歸隊。
周燦這人很重感情，也很講情義，每次想招人時，都會在心裏默默的給羅士紳留一個位置。
還有，他必須考慮到傳承問題。
無論是許醫生的快刀法，還是胡侃主任的穩刀法，都需要有人繼承。
胡侃主任的穩刀法傳了不少人，但是真正達到高水平的，目前也就隻有周燦一人。
雪燕主任在穩刀法領域同樣有着一定造詣，比周燦卻是遜色不少。
另外還有一個人的進步也是極大，那就是金銘希。
這家夥搞外遇有一手，做手術，練習穩刀法也很有一手。算是天賦異凜的那種。
隻是他并沒有醫術經驗值系統，所以穩刀法的進境遠沒辦法與周燦相比。
目前正在快速進步中。
想要達到一定成就，獲得獨自主持三級手術的能力，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他本來就是主治醫師，所以沖擊副高職稱要比周燦更容易。
畢竟沖擊副高需要的工作年限早就達标了。
周燦目前最缺的就是工作年限。
不過隻要把學曆升上去了，工作年限的要求可以大幅縮短，所以還是蠻值得期待的。他現在已經在讀研，而且在骨科領域的學習速度非常快。
至于臨床操作，嘿嘿……直接在多個領域吊打他的導師不成問題。
估計等到他完成研究生學業，圖雅的骨科将又會多出一員悍将。
申主任早就發話了，希望有朝一日，周燦能夠像幫助兒科那樣，也到骨科開設一個門診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