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聲室内，周燦親自站在超聲醫生旁邊。
超聲心動圖，往往指的是應用超聲短波測距原理脈沖超聲波透過胸壁、軟組織測量其下各心壁、心室及瓣膜等結構的周期性活動，在顯示器上顯示爲各結構相應的活動和時間之間的關系曲線，用記錄儀記錄這些曲線成圖像。
它能夠很好的評估心髒的大小、瓣膜的功能和左心室射血分數。
周燦現在想要檢查的就是左室射血分數。
“LVEF，下降EF39%。”
超生醫生給周燦報數。
“與它院檢查的左室射血分數差不多。”周燦點點頭，然後對患者道。“來，試着勾腳，用點力氣。”
患者依言照做。
“現在的左室射血分數是多少？”
“52%。”
超聲醫生滿臉不可思議。
射血分數隻有39%，屬于偏低水平。不算特别嚴重，但是也不輕。
正常的射血分數在50%至70%之間。
患者的左室射血分數直接從39%，一下漲到了52%，實在令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如果能夠一直保持這個狀态，患者基本就能恢複正常了。
“很好，放松，放松！”
周燦對心中的判斷更多了幾分信心，指揮着患者放松。
“彎曲你的小腿！”
再次指揮患者按照他的要求來做。
“這次的分數是多少？”
“46%。”
“還不錯。”測試到這一步，周燦已經基本知道患者的病因在哪了。“我要擠壓你的小腿，忍着點。”
示意患者再次把雙腿伸直放松後，周燦嘗試着擠壓患者的腿部腓腸肌。
“多少？”
“43%，42%。
這是擠壓左右腿分别得出的測試結果。
“好了，辛苦你了！把報告打出來，可以收工了。”
周燦對超聲科醫生說道。
“周醫生，我的病因真的在腿部嗎？”
“沒錯，就在腿部。回病房後我再跟你說吧！”
不能一直占用着超聲科的資源。
現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人家超聲科的醫生是在被迫加班。
與臨床科室不同，醫技科室的工作時間非常守時。他們可以準時上班和下班，星期六星期天還能休息。不過超聲、CT這些科室因爲業務需求量非常大，會有一個輸崗機制。
還有，像圖雅這樣的大醫院，婦産與心胸外科這兩個科室的超聲科室不歸醫技總科室管理，而是分屬婦産與心胸外科。
如果想當超聲科醫生的話，進這兩個科室的超聲科是公認的最有前途的。
普通超聲科室的醫生，根本沒辦法打破壁壘，基本上一直在醫技科室這個小圈子裏混着。收入中等偏上，但是也不會有什麽明顯的提升。
不像臨床科室的醫生，幹活雖然累一點，下班後或者休假，一個電話就被醫院叫回來加班。
而且就算下班後還要操心自己管的病人，祈禱那些病人别出什麽狀況。
萬一管的病人死了之類，肯定是要承擔責任的。
這個責任倒不是說賠錢給家屬，甚至吊銷執業證之類，而是會有一個考評機制，對醫生的影響很大。
要是某個醫生管的病人，三天死兩個，上級醫生罵娘的同時，也會重點防着這個醫生，以後把這個醫生邊緣化。在臨床上，不會再給他權重。
說白了，就是說話不再管用，開的醫囑必須讓上級醫生看過後才能執行，一些臨床救治措施，同樣需要請示上級醫生，或者直接讓其聽别的同級别醫生指揮。
評優資格取消之類就更不用說了。
周燦在急診科的權重就很高，臨床搶救時，甚至就連副主任醫師都得聽他指揮。
……
走廊的臨時病床邊，周燦拿着超聲心電圖，正在給患者講解他的心衰病因。雪燕主任聞訊已經趕了過來。
“還真把病因給查出來了呀！厲害！”
雪燕主任的臉上全是笑容。
每次有這種極高難度的疑難病例被成功診斷或者治愈出院，她都會感到特别開心。
身爲科主任，自然是希望科室越來越好。
一個科室的名氣和口碑的積累，治療普通病例有一定作用，但是有限。最具影響力的還得是疑難病例。
“我現在都還不明白，爲什麽我的心衰與腿有關呢？”
患者對此充滿了好奇。
他家請的那個魏哥則是站在病床旁邊，滿臉的不可思議。
本以爲周燦是在瞎掰扯，沒想到現在經過檢查後，腿部真的與心衰有關。
“腿部有着幾塊強大的肌肉，叫做腓腸肌。普通人或許不知道它的作用，但是在我們醫生眼裏，把它稱之爲身體的第二心髒。自從我們人類祖先學會直立行走以來，我們人類的身體就出現了一個重大缺陷。心髒變得遠離地面，這使得我們的下肢血液想要回流到心髒變得極爲困難。”
“同時，心髒泵出的血液也很難抵達下肢末端。這時候，人類的身體經過無數年的進化，腿部腓腸肌進化出了副心髒的作用。它每次運動時，可以把腿部的血液擠壓，讓它們順利回到心髒。然後放松時，又會形成一種自然而然的抽吸力量，把血液引過來。如此循環，它就形成了與心髒差不多的泵血功能。”
周燦給患者解釋着雙腿與心髒的關聯。
聽得患者與魏哥大漲見識。
至于雪燕主任與護士、其他醫生，則是用佩服的眼神看着周燦。書本上的知識大家都學過，有的學過就忘記了，有的盡管沒忘記，但是在臨床中卻沒辦法靈活運用。
周燦卻是能夠活學活用，信手拈來。
他的臨床診斷思維讓在場的每一個醫護人員都感到羨慕。
“原來我們人類的腿部是第二心髒呀，真是神奇！可是我的腿部并沒有什麽問題啊，怎麽會引發心衰呢？”
患者目前是高二，因爲特别好學，想必學到的知識已經不少。
但是聽了周燦的解釋，他仍然感覺極爲驚豔，眼界大開。
“這就要說說你了，平時看書和學習，一坐就是一整天，極少運動。而且正處于身體生長階段，下肢嚴重缺乏運動和鍛煉，導緻你的下肢肌肉松馳，萎縮相當嚴重。這需要你以後每天堅持鍛煉，讓它漸漸恢複到正常水平。到得那時候，你的第二心髒也就基本恢複功能了。”
“千萬别小看第二心髒的作用，它如果能夠正常工作，就可以很好的減輕心髒的工作壓力，促進全身血液循環。反之，當它出現嚴重問題時，心髒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時間久了，心髒就承受不住。出現嚴重勞損，變得有氣無力。這種情況下，它沒辦法再幹兩個人的活，也就出現了左室射血分數低于正常值。”
“然後因爲沒能及時糾正，也一直沒有找到真正的病因，導緻心髒一直處于這種不正常的工作狀态。時間久了後，就引發了全心衰竭。”
周燦對待患者有時候，就像對待不争氣的兒女一樣。
既心疼，又惱恨。
衰其不幸，怒其不争，這是絕大多數醫生在工作中的真實心态。
看到患者生病了，甚至生命垂危，醫生的心裏很難過。可是有的患者他在身體健康的時候，就是無所謂。叫他少抽煙，少喝酒，少熬夜，他才懶得聽呢！
全當醫生在危言聳聽。
然後病倒的時候，才知道醫生說的是忠告。可惜這時候已經遲了，沒機會了。
“那……我這個病能治嗎？”
患者已經把周燦當成了神醫一般的存在，對周燦的信任度上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真正的病因被找到，也讓他看到了治愈的希望。
至少終于知道這個怪病發生的原因了。
“能治！我會爲你制定一套治療方案，主要還是以你的鍛煉爲主。如果你不能堅持鍛煉，一學習起來再次把身體健康抛到腦後，我就無能爲力了。學習很用功是好事情，但是必須注意勞逸結合。學習的同時，還必須照顧到身體健康，懂嗎？”
周燦覺得治療這個病不算難。
唯一難的就是患者本身不配合，不肯堅持鍛煉。
“您放心，這次我一定聽您的。這次病倒以後，我的學業也耽誤了，讓我深刻意識到，欲速則不達。我會深刻吸取這次的教訓，以後哪怕是畢業以後參加工作，也會時刻謹記這個教訓。”
患者向周燦表态。
這個小夥子是個有恒心，有毅力的人，說到就肯定能做到。
周燦也是欣慰的點頭，與雪燕主任一起回辦公室讨論這個小夥子的治療方案。
治療方案連夜就制定好了，藥物盡量減少使用，物理輔助的方式爲主。不過由于患者現在的心衰頗爲嚴重，該用的藥肯定沒辦法少。
隻能等到患者慢慢康複後，一步步減少藥物的使用。
是藥三分毒，特别是西藥，很多都含有激素成分。它們對身體的副作用非常大，影響也是極爲深遠。
很容易出現身體對藥物的依賴。
另外，同一種藥用的時間長了以後，還會形成耐藥性。這會導緻身體對藥物的吸收變差，藥效也會大幅下降。
……
第二天，周燦大清早在急診科查完房，還特意趕去心胸外科查看那個小夥子的治療情況。
暫時給患者的雙腿腓腸肌使用了一種特定的電動按壓工具，以便輔助患者的下肢腓腸肌不停的收縮和放松。相當于按摩小腿。
可以看到患者的臉色有明顯改善，呼吸也不再那麽急促和費力。
這些都是好事情。
甚至不用做檢查，周燦都能感受到患者的心衰症狀已經得到了極大的緩解。
“一會你可以下床到樓下走走，讓那個魏哥陪着你。他人呢？”
周燦來這麽久，并沒有看到那個魏哥。
長時間不守在雇主的身邊，難道那家夥便秘？蹲廁所去了？
“唔……魏哥跟我請了假，排隊做檢查去了。”
患者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沒有騙周燦，實話實說了。
“昨天不還是好好的人嗎？怎麽突然生病了？”
周燦的眉頭微皺，這個患者沒人陪護那可不行。
“那個，您前天不是告訴他，建議他最好去做一個肝髒檢查嗎？當時他可能覺得您太年輕，醫術水平不高，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昨天看到您成功把我的病因給找到了，他就已經開始對您的醫術深信不疑。擔心身體出狀況，今天早上給我買完早餐，照顧我洗漱後，他就趕去肝膽内科排隊看病去了。”
患者可能也覺得說保镖的這些糗事，有點不地道。
但是又不能騙周燦，所以說話時顯得有點别扭。
“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在沒有人陪護的情況下，不要單獨離開這裏。你可以在病床旁邊走動一下，活動雙腿，增加腓腸肌的肌肉強度。”
周燦聽完後，啞然失笑。
那個魏哥還真是有趣，前天讓他去檢查一下肝髒，他不聽。
現在卻是大清早的就趕去排隊挂号了。
這人呐，都是那麽現實。
“好的！周醫生，您說魏哥的肝髒真有問題嗎？您是怎麽看出來他的肝髒有問題的呢？我純屬好奇，隻覺得醫學太神奇了。特别是您的醫術，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患者詢問道。
“這個并沒有什麽稀奇的地方。我第一次看他的時候，發現他的手掌存在一定程度的肝掌症狀，然後在他的脖子上看到了紅色的蜘蛛痣，而且還不止一顆，所以我就斷定他的肝髒很可能存在問題了。”
周燦倒是不覺得自己的本事有多大。
“有很多在你們普通人看來很神奇的醫術，不過是醫學經驗的累積而已。因爲我們每天都能接觸到大量病人，經過一代又一代醫生的經驗積累，也就擁有了隻看一眼就能發現對方身體是否患有明顯疾病的本領。”
“明白了！謝謝您耐心的給我解答。這次來圖雅醫院治病，應該是我做出過的又一次正确選擇，增長了許多見識，最重要的是，我的病終于有了治愈的希望。”
患者對周燦由衷的感激。
“您說我的病要是真的做了心髒移植，是不是仍然治不好？”
這個問題其實不太好回答，畢竟要照顧到帝都那些專家的面子。那些專家也是實在沒轍了，才考慮移植心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