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謹慎，他對蔣薇始終保持着一定戒心。
總覺得有點不太真實。
因爲這個女人過于優秀，就這樣盲目的投奔周燦這個小住院醫，與她展露的超高智商、閱曆有些不相符。
事出反常即爲妖，周燦不得不防範一二。
“那個女患者五十多歲，雙下肢都存在淺表靜脈曲張，左下肢最爲嚴重。術前腫脹厲害，我給她做了高位結紮剝脫術，術後各體征平穩，左下肢已經做了加壓包紮。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夠很快恢複。”
何漢升的手術水平一向不錯。
他說沒事，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麽事。
與蔣薇描述的并沒有出入。
周燦不禁暗忖，難道是過于小心了嗎？也許她隻是想着接個私活，賺點零花錢而已。
第二天，周燦去上班，蔣薇像平常一樣，早早的換好工作服等着他了。
不可否認，她穿上護士服，凹凸有緻的身材被完美勾勒出來，再加上她的顔值本來就很高，确實相當養眼。
與一般的美女不同，她的皮膚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身材更是極爲勻稱。
行動也要比一般的女人矯健很多。
平時肯定沒少健身。
“嗨，早呀！”
她微笑着跟周燦打招呼。
在看到周燦的瞬間，她的臉上自然而然的綻放出發自内心的笑容。這種笑容讓周燦如抹春風，十分舒服。
“等很久了吧？”
周燦通過昨天的事情，對她的戒心小了很多。
“我剛到沒多久。昨天謝謝你幫我介紹了一位手術能力很棒的醫生，我也跟着賺了一筆小小的外快。”她主動向周燦表示感謝。
也算是給周燦一個反饋。
“别客氣。我先進去換衣服。”
周燦打完招呼，進辦公室裏面的換衣間，換好白大褂出來。
然後與蔣薇一起查房。
一路查過去，查到一位直腸癌手術患者時，周燦一邊給患者檢查胃腸減壓器，一邊問道“怎麽樣，做胃腸減壓後還能适應嗎？”
患者的年紀隻有四十六歲，算是相當年輕了。
查出來直腸癌，術前準備了近三天，由周燦昨天給患者做的手術。
直腸癌手術不但術前前備很重要，比如術前三天就要控制飲食，隻能進流質食物。然後醫生爲了保障患者在腸道準備期間的營養供給，甚至還會給予腸道營養素。
一般使用百普素或安素。
另外，每天還會讓患者喝10g番瀉葉泡的水。
如果患者嫌麻煩，也可每天晚上口服25%硫酸鎂50ml左右。
有的患者會存在顧慮，使用番瀉葉泡水，更容易接受一點。因爲就像喝茶一樣。
“還好！”
患者相當堅強，是個女漢子。
“繼續觀察一下，估計持續胃腸減壓四十八小時左右，等到肛門排氣後就就可以吃一些流質食物了。今天會有護士和醫生過來給您擴肛，到時候需要您配合一下。”
周燦給患者檢查完以後，做了一些交代。
做完這個手術後，需要持續擴肛三到四天的樣子。視患者的體質而定，擴肛的過程除了會讓人難爲情，還會比較痛苦。
這些都是爲術後正常排便做準備。
“蔣薇，你看一下她的護理方案，特别是營養護理，有需要優化的地方，可以适當做出調整。”
對于這樣的重點病人，周燦一般都會主動要求蔣薇看看護理用藥、營養支持等。
“别的都挺好，就是補充血漿與白蛋白的量，可以稍微調整一下。然後我再給患者制定一下術後流食的營養搭配。”她看過後給出了意見。
“行！”
周燦點頭同意。
女性直腸癌患者，做這個手術最容易發生直腸與撒尿的地方形成瘘。糞便會從撒尿的地方流出來。如果出現這種瘘，往往修複起來比較麻煩，效果也容易差強人意。
如果經陰行單純瘘口修補失敗，一般需要考慮經腹手術。
這個患者因爲腸道情況很不好，周燦就特别擔心發生直腸與‘尿道’瘘。這也是他讓蔣薇優化護理方案的主要原因。
……
術後第三天，周燦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查房時，據家屬反應患者的下身發出強烈的臭味。他剛把被子掀開，就聞到了糞便獨有的臭味，心頭一沉。查看後，發現果然有糞液從撒尿的地方流出來。
糞液内含有無數的病菌，它從撒尿的地方流出來，極容易引起女性的各種炎症，甚至出大問題。
這個患者的盆腔粘連太嚴重了，腸道情況也不好。
給她做手術時，周燦的感覺就不太好。
沒想到一語成谶，患者還是發生了直腸‘尿道’瘘。
這個病隻有女性患者才會發生，因爲她們的身體構造比較特殊。說白了，就是直腸與‘尿道’後壁太近了。
特别是這個患者，曾經因爲子宮惡性腫瘤，把子宮給切除了。
更是增加了發生直腸‘尿道’瘘的概率。
“她這個肯定是直腸形成了瘘口，需要行二次手術……”
周燦查看完患者的情況後，給家屬和患者做了詳細解釋。當場他就察覺到家屬的臉色很不好看。
手術後出現問題，家屬沒什麽好臉色這很正常。
“周醫生，我想問一下，我老婆在手術後出現這種情況，是不是你們在手術中有些地方沒做好造成的？”
“我們醫生肯定希望給每一位患者把手術做到最好，但是總會有一些特殊情況或者意外。你老婆在手術前，因爲子宮摘除過，本身就很容易發生這種直腸瘘。再加上她的盆腔粘連非常嚴重……”
“行了行了，我不想聽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借口，我也聽不懂。你就說這件事情怎麽解決吧？”
家屬粗暴的揮手打斷了周燦的解釋。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
這對夫婦來自偏遠山區，穿着打扮都非常拮據。之前讓他們預存手術費的時候，男的就有點不樂意，跟醫生與護士讨價還價，解釋了很久，才答應交錢。
本來事情也就過去了。
現在術後出了問題，家屬立刻借題發揮。
這種家屬，周燦見過很多。無非就是想要醫院減免治療費。
如果現在妥協答應了，他們立刻會得寸進尺，向醫院索要賠償。
因爲站在他們的角度去思考，醫院方面要是沒有問題，爲什麽要妥協讓步，減免治療費？這肯定是心虛的表現。既然醫院理虧，那就證明手術中肯定存在問題。
手術沒做好，醫院存在責任或錯誤，給予賠償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所以，遇到這一類家屬，除非醫生在操作中确實有重大失誤，否則醫院方面絕對要一硬到底，絕不妥協。
“先生，我的建議就是盡快給你老婆做二次手術，以免造成更嚴重的後果與損失。我們醫院方面按程序操作，并無不妥之處。”
周燦的語氣變得冰冷了許多。
遇到不講理的家屬，一味的軟弱，講文明禮貌，那就嘿嘿了。
對于很多社會底層人員，因爲生存環境更惡劣，他們需要直接像野獸一樣奉行叢林法則，才能有飯吃。
客氣斯文，文明禮貌，對于社會底層并不适用。
很多老實本份的人，連湯都喝不上。
隻要注意觀察身邊周圍的人，就會發現混得好的人都是不守規矩，敢闖敢拼的人。混得不好的，一個個都是老實巴交，謙虛禮讓。
明明鍋裏隻剩一個饅頭了，他看着别人把饅頭搶走，卻始終拉不下臉，伸手去搶。
周燦有着還算豐富的臨床經驗，與各類家屬、患者都打過交道。所以非常清楚該怎樣對付這種想要鬧事的家屬。
“哼，明明是你們的問題，還說什麽按程序操作，真把老子當傻吊嗎？給我把你們醫院領導叫過來，要不然老子立馬投訴到衛生局，把新聞媒體的記者全請過來，讓所有人來評評理。到時候，老子看你還敢不敢嘴硬？”
男的四十多歲，可能平時幹的重活比較多，身強體壯。
此刻發怒之下，那種兇如猛虎的氣勢，相當吓人。
當然，周燦從不害怕這種家屬。
隻要對方敢動粗，周燦不介意與他比劃比劃。
學了一身搏擊術與散打，天天在醫院的手術室窩着，也沒機會找人練練。
能有機會活動一下筋骨，他非常樂意。
“别說是投訴到衛生主管部門，就算你告到帝都也是沒什麽用的。我問你，手術前你簽字同意了沒有？”蔣薇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替周燦解圍。
這也是周燦第一次見識到她面對鬧事的兇狠家屬，毫無懼色。
要說急診科最潑辣的女護士，應該是葉婷婷。
面對鬧事的家屬，她就敢比他們還兇。
“不簽字你們不給做手術呀！”
家屬一臉郁悶的說道。
“那不就結了嗎？你還在這裏吼個什麽勁呢？醫生和護士都是按照衛生主管部門的規定和要求給患者治療、做手術。有些病人的身體情況特殊，出現術後并發症太正常了。你還想着找記者來采訪報道，你以爲記者是你家的嗎？是你給她們開工資嗎？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這事怪不到醫院頭上。”
蔣薇氣勢全開，罵起家屬來，絲毫不遜色于葉婷婷。
而且與葉婷婷的潑辣不同，她更像是一個冷靜的女律師，面對強權、兇惡，顯得十分冷靜。
言語回擊全都在敵人的痛處，短處。
隻要家屬的腦子還能正常思考，就會感到心虛，底氣不足。
“那，那……”
家屬結結巴巴，氣勢明顯弱了不少。
“聰明的做法就是好好配合醫生和護士治療，争取讓你老婆早日康複。你要真把醫生得罪死了，給你多增加醫藥費你能發現嗎？不給你老婆治療，你能怎樣？轉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說句不太謙虛的話，省内醫術拔尖的恐怕也就隻有那麽一兩家吧。圖雅的醫術不好，你也不可能跑這裏來。”
蔣薇句句說到了家屬的利益點上。
有些話，算是變相威脅了。
不過還真别說，家屬就吃這一套。
一聽說有可能讓他多掏醫藥費，他頓時就怕了。
不是專業人士，天知道哪些費用是多出來的不必要開支？再說了，開藥，手術方案制定的權力，全都在醫生手裏。還不是由醫生說了算？
“剛才是我火氣大了點，對不起啊！我一個粗人，你們别跟我一般見識。”
家屬最終愣是軟了下來。
低頭向周燦和蔣薇道歉。
一場醫鬧就此消彌于無形。
周燦對蔣薇不禁暗豎大拇指，這個女護士可以啊！形容一個好老婆的标準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形容一個好護士的标準應該是文能打針換藥上手術，武能降伏家屬和患者。
所有臨床一線工作，最棘手的就是與家屬、患者溝通。
特别是這種難纏的家屬，事頭家屬，溝通更是比治療病人還要更費勁。
查完病房，周燦對蔣薇豎起大拇指，忍不住誇贊道“蔣微，真沒看出來啊，你不但護理是一把好手，而且對付這種鬧事的家屬也是水平極高嘛！”
成功化解了一場有可能的醫鬧，周燦自然很高興。
“呵呵，我這也是被逼着練出來的本事。在哪家醫院都能遇到這種家屬，不解決不行，我最後發現隻要比他們還兇，在氣勢上壓住他們，事情往往都能得到解決。”
她笑着道。
“周老大，幫着您解決了一個麻煩，有沒有獎勵呀？”
“你想要什麽獎勵？”
周燦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把她的内心給看穿。
很可惜，這個女人的眼睛如同一潭深水，除了讓男人沉淪的水汪汪與勾魂奪魄，啥都看不出來。
“唔……我想提高手術輔助能力。在急診科做的手術，最高也就是三級，而且很多難度太高的專科手術不能做。您要不帶我去心胸外科見識一下呗！手術中給您打個下手，遞遞手術刀什麽的，我相信還是能夠勝任。”
她想了想以後，對周燦說道。
“這個恐怕暫時不行哦，我得向心胸外科的科室領導申請一下，他們答應才能帶你過去。”
周燦拒絕了她的這個要求。
成年人的拒絕，往往不會那麽直接。
找一些說得過去的理由，是很好的辦法。
“那行，我也就隻是這麽一說，能申請下來最好，實在不行也沒關系。來日方長，我相信您早晚可以直接主持三四級大手術，到時候我自然有機會跟着一起進步。”
被拒絕後，她沒有任何不悅和失望。
而是善解人意的接受。
“周醫生，周醫生，那邊來了一位胸痛的患者，看情況很不好。您快過去看看吧！”
一名新來的小護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驚慌。
急診科就是這樣子，新人進來後，一天受個十幾次驚吓，很正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