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還不等他把鄭小美支走,他們監視的村子裏就出現了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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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筱悠是在一陣雜亂哭泣聲中醒過來的,眼睛還沒睜開,意識蘇醒過來,第一時間感受到的就是憋悶,仿佛自己正處于一個擁擠逼仄的空間裏。
等睜開眼睛看到眼前一片漆黑,屈筱悠眨了眨眼睛,頭腦渾渾噩噩,半晌才察覺到不對勁。
“嘶——”屈筱悠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綁得死死的,手腳也一片麻木,顯然是綁久了血液不通暢造成的。
旁邊有人被她的動作蹭到,猶豫了一下,還是彎腰用頭把她拱得勉強坐了起來,一邊在昏暗中用沙啞的聲音沮喪地說道:“你先坐一會兒緩緩,綁起來的手腳不要胡亂掙紮用力,不然會越來越緊。”
屈筱悠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心裏充斥着惶恐不安,小小聲問這人:“我們這是,在哪?”
被問的人沒吭聲,還是另外一個方向有女生一邊抽噎一邊說:“還能在哪?我們被拐子抓起來要賣掉了!”
此言一出,原本已經有些停歇的哭聲又嗡嗡響起,每一道哭泣聲中都充滿了恐慌害怕。
好端端的遇到這種事,誰能不害怕呢?
屈筱悠這才想起自己暈倒前發生的事。
昨天她作爲大一新生的軍訓終于結束,回到學校後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屈筱悠想着要好好熟悉一下未來即将生活學習四年的大學周邊環境,外加再添置一點缺少的零碎東西,一大早就出門了。
在路過一個比較僻靜的步行街路段時,屈筱悠遇到了一位帶着約莫兩歲大小男孩的阿姨,對方一手抱孩子一手拎着滿滿一袋蘋果,剛走到她附近,手上一滑,蘋果滾了滿地。
阿姨急了,想要把孩子放在地上,孩子偏偏又鬧着不肯下地,隻能一手抱着孩子,一邊艱難地蹲下挨個撿蘋果。
屈筱悠雖然不是什麽聖母瑪利亞,但好歹也是在新夏國紅旗下長大的,順手爲之的好人好事也不是沒做過。幾乎是沒有猶豫,屈筱悠就主動上前幫着阿姨撿蘋果,撿好了裝進袋子裏遞給阿姨,阿姨還格外熱情地要邀請她去家裏坐坐,喝口水什麽的。
屈筱悠當然拒絕了。
那會兒她還覺得自己善良又聰明,既助人爲樂,又沒有忘記警惕陌生人,出門在外保護自己,心裏還得意地想着回頭給爸媽打電話的時候一定好好把這件事說給他們聽,免得他們總覺得她是什麽傻白甜,前腳出門後腳就會被人拐走賣掉。
現在想想,要不是手被綁着,屈筱悠真是恨不得狠狠給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她是成功拒絕了對方的回家邀請,卻不提防對方懷裏的孩子忽然伸着手要她抱。孩子鬧着喜歡她要她抱,阿姨又在旁邊在言語和動作上幫襯,直接把孩子塞到她懷裏,那時候屈筱悠哪還有拒絕的道理?再尴尬也隻能接了。
沒想到她前腳剛抱了孩子,後腳阿姨就找借口說自己要去上廁所,讓屈筱悠幫忙照看一會兒孩子。不等屈筱悠強行拒絕,人就已經跑遠了。
那會兒屈筱悠還隻當對方是憋急了,心裏嘀咕這當家長的還真是粗心大意,哪有随随便便把孩子托付給陌生人照顧的?
結果事實證明,還是她太年輕了。
阿姨剛走沒多久,孩子就在她懷裏哭鬧起來要找奶奶,此時附近再恰巧來了幾個熱心路人,有人上前好心詢問,孩子就哭鬧着一邊打她一邊哭着喊她壞人。
好心路人順勢提出質疑,說她是拐賣小孩的人販子,于是鬧鬧哄哄推搡拉扯間,屈筱悠就這麽在大白天的時有路人經過的步行街上被幾個“好心路人”拉扯上路邊的一輛面包車上。
剛開始屈筱悠還真以爲自己是被誤會了,這些“好心路人”真是要送她和孩子去警察局,想着等到了警察局自己就能重獲清白了。
哪知面包車剛發動,就有人用帕子捂住了她口鼻,屈筱悠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直到現在在這昏暗狹窄的空間裏醒過來。
伴随着又一次劇烈的颠簸,屈筱悠的心一點點下沉。她知道,這會兒自己怕是早就離開了大學所在的城市,按照身下颠簸搖晃的路況來看,她現在甚至已經不在任何城市範圍内了。
想到自己曾經在網上看到的各種各樣女大學生被拐賣進深山老林裏的新聞,屈筱悠緊緊咬着下唇,強忍着眼淚逼着自己想辦法。
難道,她們就要這樣認命嗎?
不知過了多久,在幾個女生陸陸續續因爲缺氧而昏睡過去,一直咬牙努力保持清醒的屈筱悠也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車終于停了下來。
聽到有人在外面開車廂發出哐哐的金屬碰撞聲時,屈筱悠下意識選擇歪倒在地,假裝昏迷不醒。
伴随着一陣鐵鏈被拉開的刺耳聲,首先傳進來的是一道帶着濃重方言腔的男聲:“MD,怎麽還躺着?”
另外有一個男人湊過來看了看,頓時把旁邊的金屬車廂内壁拍得哐當響,怒喝道:“馬來隔壁!陳狗又忘記開氣孔了!快快快,把人都弄下來!看看别是把人都給憋死了吧!”
屈筱悠就感覺自己被人拽着腳拖了出去,又被不知打哪伸來的手摸摸捏捏。她隻覺得惡心到馬上就要吐出來了,連忙假裝剛剛蘇醒過來,第一時間就去看現場有幾個人,這些人又都長什麽樣。
不管逃跑的機會有多小,屈筱悠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哪怕這些都是無用功。
也是到這時候,屈筱悠才知道剛才運送她們的是一輛貼着XX快遞字樣的封閉式運貨車,她們呆的空間也并不是簡單的車廂,而是在車廂裏堆疊着的幾個大木箱僞裝過的金屬長方體。
木箱和金屬箱之間還有厚厚的幾層海綿等物,作用大概是隔音,防止裏面的人哭喊時被外面的人聽到。
這一看就是一群經驗豐富的老手!
這一趟,除了她以及和她同一個箱子的另外三名女生,屈筱悠還看到從其他快遞運貨車裏被拖下來的人,大部分都是女人,年紀最小的有一臉稚氣的初中生,年紀最大的有一臉憔悴的三十幾歲婦女。另外,還有幾個被人抱在懷裏,這會兒依舊昏迷不醒的男孩。
在這個偏僻的大院裏,屈筱悠他們就像是貨物一樣被人分批次轉手。這裏也就真像是貨物的轉運中心,其他人不知去了哪裏,屈筱悠她們四個人則和另外幾個年輕女人一起,被一個叫作砍頭鬼的中年男人牽着手上的繩子,像驅趕牛羊一樣拉拽着抽打着上了路。
原本屈筱悠還想着在路上找機會跑進山裏躲起來,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多了。這群人販子經驗豐富,一路上根本就不讓她們有機會單獨行動,即便是上廁所都是串在一條繩子上遛着去遛着回。
手上綁着的繩子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松開過。
況且人販子也不會給她們逃跑的精力。
——白天隻給一個饅頭一杯水,一路跋山涉水都要她們自己那雙腳去走,走慢了就是一頓鞭子抽。
在現代社會,這樣的折磨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住的,滿腳血泡一身狼狽之下,每次晚上歇息的時候屈筱悠懷疑自己根本就不是睡過去的,而是直接昏過去了。
直到這一天,都到平時該歇息的時間了,驅趕她們的砍頭鬼以及他的幾個幫手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其他人渾渾噩噩挪動腳步,屈筱悠在昏沉之間,心裏有種莫名的直覺。
大概,她們馬上就要到被賣出去的時候了。
果然,這一天她們一直走到了半夜,終于踏進了一個位于深山夾溝裏的村落。村裏大概也提前知道了他們要來的消息,這麽夜深了依舊亮着燈,屈筱悠和其他女人一起被砍頭鬼拉扯到一片空地上,他自己則走到一邊,和一群男人說起話來。
一邊說,還一邊對着她們指指點點,時不時還有男人過來對着她們一陣扒拉推搡,一雙雙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們,仿佛在挑揀貨架上的大白菜。
到了這時候,即便是傻子也知道這是什麽情況了,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嗚嗚咽咽哭起來,還有人向周圍圍觀的村民哀求。
“求求你們放了我,我家有錢,你們要多少都可以!”
“嗚嗚嗚我不要被賣,我還在上初中嗚嗚嗚。”
“媽媽,我要回家,我再也不出來旅遊了嗚嗚嗚。”
“救命,救救我我是被騙來的,我才不是他女兒!”
“我家隻有我一個女兒,隻要讓我回家,我願意帶着男人孩子回娘家!”
然而不管女人們如何哭訴利誘,圍觀的村民們全都無動于衷,甚至還有小孩子笑嘻嘻地學她們。
屈筱悠隔着盈眶的眼淚看着周圍這些人,淚珠的折射下,眼前這些人或是好奇或是嘲笑或是挑剔的面容都扭曲了模樣。
他們不是人,他們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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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村落不遠處的一個山頭上。
富大旺用力拉扯着鄭小美,壓低了嗓音呵斥:“小美!冷靜下來!沖動是魔鬼!”
鄭小美胸口劇烈起伏着,一雙眼睛早就氣得紅透了,此時更是泛起了淚光:“旺叔我知道,可是我們冷靜了,她們怎麽辦?!”
誰都知道,那幾個女人被拉進村裏成功買賣後,今晚等待她們的将會是什麽。
大概是同爲女人,鄭小美隻要想到有那麽幾個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遇那樣的事,一顆心就像是在烈火中焚燒一樣,痛得那樣真切。
富大旺咬牙,“那我們就直接沖下去送人頭嗎?别忘了我們之前搜集到的這幾個拐子村的資料!”連面對警察都敢喊打喊殺,他們倆跑下去,什麽作用都沒有,單純就是送菜!
富大旺也着急,他也恨不得化身超級英雄,沖下去對着這群畜生王八蛋左勾拳右勾拳再來個炫腿踢,直接送他們齊齊上西天!
可現實就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