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醒過來的時候,天好像很亮了,她撐着疲憊的身體坐了起來,四肢無力,但是又沒有頭暈眼花,拿過床頭的手機一看,已經快十點了,有些詫異自己居然睡的那麽晚,想起今天還有事幹,她趕緊下了床,撐着床頭櫃穩了穩,還在納悶自己怎麽了,但是時間倉促,她也不敢耽擱,披上外套打開門挪步到了浴室,給自己洗了把臉清醒了一下,才擠上牙膏開始刷牙,一邊劃着手機,看着早上單驚蟄發的消息。
—單驚蟄:早啊,昨晚睡的怎麽樣?
—單驚蟄:還沒醒嗎?
—單驚蟄:寶寶?
—單驚蟄:姑姑說她出門的時候你還在睡,探了探你的額頭,沒有發燒,是怎麽了嗎?
—單驚蟄:醒了回複我一下,我很擔心。
陳歲一手握着牙刷一手打字:我醒了,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單驚蟄:醒啦?怎麽起那麽晚?太累了嗎?
—夕山:不知道。
—夕山:就是感覺有點疲憊。
—單驚蟄:是不是前幾天請假趕進度累到了?
—夕山:應該是吧,沒什麽問題的,緩一會就好。
—單驚蟄:好,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不要硬撐着,知道嗎?
—夕山:知道啦。
—單驚蟄:你先吃早餐,再晚半個小時我和哥再出發去接你還有奶奶。
—夕山:好。
陳歲放下手機,吐掉了嘴裏的泡沫,抽取洗臉巾擦了把臉,拍了拍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收拾完畢擦了擦洗臉池的水漬,才踏出了浴室。
往餐桌走過去想看看有什麽吃的,廚房裏探出了人,吓了她一跳:“奶奶,早。”
“你醒了?”看到她站在餐桌前,奶奶的臉上閃過訝異。
“是,起晚了。”陳歲沒注意她詫異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頭,撓了撓耳垂。
“你醒了就坐會吧,我煮了東西盛給你喝。”
“不用不用。”陳歲趕緊挪步過來:“奶奶,我自己盛就好。”
“不用你,去外面坐着吧。”
“奶奶,真的我自己來就好,怎麽能麻煩您給我盛。”陳歲剛想擠進廚房,門鈴就響了起來。
“去開門。”
“哦。”陳歲聽話地走到玄關,打開了内門,看着門外站着的人,禮貌地詢問她:“你好?請問你找誰?”
“我找黃鳳霞,你就是她孫女吧。”
“是的,您請進,”陳歲打開防盜門,側着身讓她進來,這才看清她手裏還提着個箱子,還有一個袋子。
“您先坐,奶奶在廚房,我去請她出來。”陳歲把人引進了客廳坐,忽視着她上下打量的目光,抿着嘴走到了廚房門前:“奶奶,有人找您。”
黃鳳霞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加快了手裏攪拌的速度,确定沒有問題後,才端起碗,順手把瓶子扔進了垃圾桶:“一起過去。”
“哦。”陳歲接過她遞過來的碗,趁着她走在前頭的功夫伸長了脖子,好奇的看了一眼廚房垃圾桶,隻能看清是個藥瓶,但是看不清上面标了什麽字,她又不敢明目張膽地跑進去看,隻能收回腦袋,安靜地端着碗,走向客廳,路過餐桌,順手把放在上面的手機一起帶了過去。
“把湯喝了。”剛一坐下,她奶奶就對着她說。
“是。”陳歲點了點頭,看着手裏黃色的湯水,湊近聞了聞,聞不出是什麽湯,但是表面又有點混濁,也沒有多想,湊近碗沿喝了一口。
湯水順着喉管滑進胃裏,怪異地讓陳歲皺起了眉,喝着不像雞湯。
“這就是那個孫女嗎?”
“對,就是她。”
“這兩天沒讓她吃葷的吧?”
“沒,你說不能吃,昨天開始就沒讓她吃了,今天也沒,這是最後一碗。”
陳歲抿了幾口,感覺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甚至覺得身體内髒都有些異常,聽着她們的對話,更是覺得奇怪,她放下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怎麽沒喝完啊?”看到還剩下大半碗,黃鳳霞皺着眉問她。
“奶奶,這個是什麽湯啊?我喝着怎麽覺得怪怪的?”陳歲有氣無力地回答着她。
“讓你喝你就喝。”黃鳳霞拿過剩下的半碗藥,掰着她的臉,強硬地給她灌了下去。
陳歲睜着迷茫地雙眼,掙紮着想要避開,湯藥順着下巴流了一身也沒能阻止得了,一碗見了底,黃鳳霞才松開她,看着她無力地滑倒在沙發上。
陳歲昏昏沉沉地腦子也反應過來不對勁,但是也已經晚了,她不知道自己喝了什麽?又到底爲什麽?
她隻知道現在自己很危險,對于接下來會發生的任何未知的事,都讓她無助又恐懼,有人在黑暗裏伸出了手,要把她推進深淵。
求生的本能讓她想呼救,但是已經那個力氣了,她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她慌亂地想要抓住什麽。
抓住什麽!
手裏握着的手機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牽動着手指發力,一下一下地按動了緊急呼叫。
被人架着胳膊扶回房間的時候,她也不知道從手裏脫落的手機,電話播出去了沒有。
回複完陳歲,單驚蟄才放下心來,切回預定好的地方界面,和陳讓規劃着要怎麽布置,不知不覺,就到了十點半,長輩們都站了起來準備出門:“那小讓和驚蟄就去接你奶奶還有妹妹,我先帶着爺爺過去。”
“好。”陳讓和單驚蟄也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兩撥人分别出發,酸奶在大門關上的縫隙裏面竄了出來,擡着腦袋看着單驚蟄,單驚蟄低着頭和它大眼瞪小眼,陳讓笑了:“跟着吧,這麽小一點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行吧。”單驚蟄故作無奈的歎了口氣,關上了大門。
到了停車場,副駕駛座的車門一開,酸奶率先跳了上去,然後很自覺的繞到後座,乖巧的蹲着,單驚蟄笑了笑,和陳讓一起坐上了車,車子啓動開出了地下,駛出主路,兩人還在讨論剛剛沒讨論完的話題,兜裏電話就響了起來,單驚蟄掏出一看,有些驚訝,陳歲還真沒給他打過,平時都是語音通話或者發信息的,雖然覺得奇怪,他還是接了起來。
“喂?歲歲?”
那邊沒有人答話,隻能聽到嘈雜的人聲在說話,隔了段距離,聽不太真切。
“歲歲?”單驚蟄又叫了一聲,還是沒有人回答,酸奶卻在這個時候叫了起來,一聲比一聲急切。
單驚蟄回頭看着它:“别叫。”
酸奶還是叫的兇,讓他不由皺起了眉,心裏湧上不安。
“怎麽了?歲歲的電話嗎?”陳讓一邊看着路一邊詢問他。
“不知道,歲歲的電話,但是她又沒有回我,我隻聽到有人在說話,我又聽不懂。”
“開免提。”
“好。”單驚蟄把手機免提打開,又回頭對着酸奶安撫:“乖,别叫,聽不清你媽說什麽了。”
酸奶這才停止了叫喚,寂靜的車廂裏,隻能聽見單驚蟄手機裏傳出的聲音,陳讓一邊開着車,一邊注意着手機傳來的聲音:“把聲音調高。”
單驚蟄照做,可還是聽不真切,等紅綠燈的間隙,陳讓打開了車載藍牙,随着連接成功的聲響,陳讓才勉強聽清了對面的話,越聽眉頭皺起越緊,這怎麽唱的跟新嫁娘曲一樣?誰家辦喜事送喜糖過去了嗎?
他也沒做多想,重新啓動了車子開出了路口,好一會那邊的唱曲才停了下來,然後是唱曲的人還有他奶奶的聲音:“頭發梳好了,先給她換衣服吧。”
“行。”
他還納着悶,接下來的話卻讓他遍體生寒。
“你這孫女的生辰八字帖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等到了吉時我一起燒下去,她夫家那邊能接收到吧。”
“可以,你燒之前喊一遍你孫女的名字,那邊就能接收到。”
“行。”
“你這個安眠藥下了多少,别封進去的時候還沒過去,這是大忌啊。”
“放心吧,我一整瓶都下去了。”
……
陳讓顫抖着身子踩死了刹車,慣性大的兩個人都彈了出去又被安全帶拉了回來,酸奶都從後座摔了下來。
後面也是一陣急刹車,然後是罵罵咧咧的辱罵。
“怎麽開車的!”
“找死啊!會不會開車啊!”
單驚蟄揉了揉被砸了的後腦勺,顫抖着聲音:“怎麽了?”
陳讓沒有回答他,換了檔,重新啓動了車子,瘋了似的猛踩油門,把後面的辱罵甩在了身後,在市區開快車是件很危險的事:“哥!哥,你慢點!危險!”
陳讓沒有聽,顫抖着身體繼續加速,街面很快就傳來了警笛聲還有警察的吼叫:“粵A****,靠邊停車!”
“粵A****,靠邊停車!”
單驚蟄不敢搶方向盤。也不敢随意調動檔位:“哥!你先停下,是不是歲歲發生什麽事了?你再激動也解決不了,咱們先停下,不然這樣會更耽誤事的。”
陳讓好像聽進去了,離合踩到了底速度才慢慢降了下來,鐵騎交警也開到了他們車旁,敲着車窗,語氣帶着憤怒:“下車出示駕駛證,有你這麽開車的嗎?”
陳讓搖下車窗對上交警視線,聲音有些顫抖,還有些結巴:“對不起,我……我有事,我真的有……急事。”
“有事也不能這麽開車,下車!”
“我真的有急事,交警同志,我妹妹……我妹妹在家服用了大量安眠藥,現在情況很危險,我得去救她,等我把她送醫院我就去交警大隊報到,該有什麽後果我都會接受,求你,情況真的很危急交警同志,真的,求你!”陳讓的聲音帶着哭腔。
攔下他們的交警皺起了眉,看他情況不像假的,問了家庭住址,對着對講機呼叫了總部:“0726呼叫總部.”
“總部聽到,請說。”
“粵A****駕駛車輛已攔截,據交代,家裏有人疑似服用大量安眠藥,需要趕回去救人,情況危急,地址是保利花園小區*棟**住戶,請求支援。”
“總部收到,已撥打急救中心電話,0726爲駕駛車輛開路.”
“0726收到。”
話音一落,交警跨上了鐵騎,拉響了鳴笛:“跟着我。”
陳讓趕緊重新啓動了車輛,在交警的帶領下一路暢通的開到了小區門口。車子還沒停穩,單驚蟄已經顫抖着手打開了車門,整個人摔出了車外,帶着他們來的交警趕緊上去扶他:“欸,沒事吧。”
單驚蟄渾身發冷,眼眶血紅,借着力重新站了起來,然後推開扶着的交警,踉跄又極速的朝前跑,陳讓也從車上下來,連門都沒關,攙着單驚蟄朝着單元樓跑了進去,坐着電梯來到了樓層,不停的拍打着門,按着門鈴。
“來了。”黃鳳霞以爲是她叫的人到了,打開内門看清來人是陳讓時愣了愣,然後就是慌張,但是防盜門已經打開了一條縫,酸奶擠了進去,單驚蟄也一下就打開了,推開人朝着裏屋跑。
“欸!”黃鳳霞嚷了起來,想追過去:“幹什麽?”
陳讓拉住了她:“奶奶,歲歲呢?”
“她……”黃鳳霞的眼神閃躲着。
“你想把妹妹送去哪裏?”
很快裏屋也傳出了叫嚷聲:“你誰啊?放下,啊!哪來的貓啊!”
“滾開!”單驚蟄抱着已經被換上嫁衣的陳歲,往門口走了出來。
陳讓看着明顯已經失去意識的陳歲也慌了神,轉身跑出去先一步按下電梯,和單驚蟄一起抱着人。
黃鳳霞被撞了幾下,再硬朗的身子骨也吃不消,忽聽一聲貓叫,手就被撲上來的貓抓出了血痕,疼得她大叫:“哪來的死貓!”
“歲歲!歲歲!能聽到我說話嗎?别睡别睡!”陳讓拍打着陳歲的臉試圖讓她清醒,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陳歲始終閉着眼睛,呼吸微弱,沒有反應。
電梯門一開,單驚蟄抱着人沖了出來,剛剛帶他們過來的交警還沒走,看到這種情況也是吓了一跳,趕緊幫他們打開後座,然後報告了總部:“0726呼叫總部。”
“總部聽到,請說。”
“粵A****駕駛人所說屬實,情況危急,目前街道人流量較大,請求支援。”
“總部收到,馬上開啓保利花園到南方醫院的綠色通道。”
“散開!都散開!”交警跨上鐵騎拉響警笛,疏散着好奇圍觀的群衆,在路口和自己的同事進行彙合,爲他們進行開路。
單驚蟄像被什麽掐住了嗓子,張了嘴差點叫不出來:“…歲…歲歲,别吓我,你看看我,别吓我!”
他捧着她的臉,恐懼和迷茫籠罩在他全身:“你看看我,你說句話,别睡!别睡!你看看我,寶寶,你看看我,求你,你看看我!”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不知道爲什麽好好的人,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他不知道他能做什麽,他隻能不停的叫着她,呼喊她,聲嘶力竭。
“你看看我!我求你!你别睡,你看看我!”
可是不管怎麽喊,都沒有回應。
陳讓開着車,紅着眼睛,透過後視鏡看着沒有意識的陳歲,心裏也是一陣心慌,不由地加快了油門,二十多分鍾的路程,硬生生縮短了一半,車子剛挺穩,就有醫護人員推着擔架床過來打開門,手忙腳亂又有條不紊的把人搬到了床上,推進了急救室。
單驚蟄從車上爬了下去,一路緊跟。
“家屬說一下病人具體情況。”
陳讓跟在後面跑:“被灌下了大量安眠藥,目前應該是休克,有呼吸但是很微弱,不确定還有沒有意識,無藥物過敏史。”
“服用了哪款安眠藥?”
“不确定。”
“安排洗胃,家屬在外面等着。”
然後手術室的門就被關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