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怎麽還在這裏?”
褚甯指指一臉不安的褚六郎,“你昨天沒有将他送回去嗎?”
褚守禮本來就想跟她說說,隻是她一直沒時間,現在終于有功夫了,他便抓緊将事情說了。
原來褚大郎中了秀才,又娶了季氏後,自己倒是過上了有錢人的好日子,老褚家卻是沒有沾上他一點光,以前是怎麽窮,現在還是怎麽窮。
然而他明明沒有爲家裏帶來任何實質的好處,褚守仁卻是牛氣得不行,借着這個機會,将一直不服他的褚守義和褚守智給徹底壓了下去。
至于說褚守信,那都不是壓了,是直接報複,往死裏踩的那種。
誰叫他當初坑了褚大郎五十兩銀子呢。
所以他就是要把這死東西踩死。
但褚守信豈是那種逆來順受的人,知道褚守仁這是不會放過自己了,就沒想過巴結他,低聲下氣的過日子。
他打着褚大郎的名義在鎮上借了高利貸,然後在夜裏逃了。
倒是還沒有完全喪失良心,知道老婆孩子留在家裏也沒有活路,便都帶上了。
原本是想着去府城,或者去江南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過日子的。
那麽多銀子呢,足夠他們一輩子吃喝的了。
褚守信盤算着,到時他也置辦上一百畝良田,跟方老太爺是的,做個富足的地主老爺,閑了就跟人打打牌下下棋,忙時就到地頭上轉轉,順帶做個監工,指揮着佃戶做活,然後美滋滋地躺在搖椅上等着他們送糧食。
哎呀,那日子真是想想都美。
自從銀子到了手上,褚守信的美夢就沒斷過,可惜美了沒幾天,夢就醒了。
他的銀子被偷了。
褚守信瘋了一樣到處找,卻又不敢聲張,怕引起有心人注意,到時别銀子沒有找到,他先被高利貸的或褚大郎抓住,那他就死定了。
他與桑氏将走過的路全翻了一遍,連石子和土塊也沒有放過,就是一棵小雜草,都要拔掉看看下面有沒有東西。
但不管他們怎麽找,那銀子都象是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得幹幹淨淨。
眼見是不可能再将銀子找回來了,桑氏直接崩了,哭着鬧着要回西寨村,用她的話來說,就是與其在外面餓死,不如回去認個錯,繼續過日子。
窮點就窮點吧,總比餓死強不是。
褚守信心裏明鏡是的,他這樣回去一樣也是死,因爲褚大郎和褚守仁爺倆不會放過他。
現在的褚大郎不是以前的褚大郎了,他不僅有錢有勢,手裏還有人,他爹娘便是要保他,也是保不住的。
所以他才不可能自投羅網。
但是他把兒子送回去了。
偷偷送回去的。
想着褚平貴和老陳氏在,孩子怎麽也會有口飯吃,卻沒想到褚家剛被高利貨催過債,要不是看在褚大郎的面子上,他們家都要被人扒了,此時的褚平貴和老陳氏都震驚震怒到了極緻,怎麽可能如他所願,将褚六郎留下呢。
老陳氏直接把褚六郎打了出去。
打得孩子哇哇哭。
蹲在村頭哭了一整天。
直把桑氏心疼壞了,就想不管不顧的跑回褚家理論理論,結果被褚守信狠狠的罵了一頓。
到最後還是等天黑透了後,褚守信才悄悄摸過去将哭到力竭的孩子帶走的。
褚六郎哭了一整日,又累又困又餓,吃了桑氏偷來半個饅頭後,就趴在褚守信背上睡着了。
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就是褚家。
褚守禮歎氣,“這孩子大約是吓着了,一開始什麽也不說,還是昨天樹春說雇馬車送他時,他才開口。”
褚甯聽着沒有作聲。
褚守禮看了眼褚六郎,又忍不住歎氣,“這樣送回去,怕是不成。”
他但心他娘會把這孩子打死。
褚甯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爹想養他?”
聽她這麽說,褚守禮連忙擺手道,“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褚六郎眼中含淚,“甯姐姐,我求你了……”
“打住!”
褚甯冷酷的打斷他,“不用求,求也沒用。”
“三伯。”
褚六郎撲通一聲跪到褚守禮腳下,“三伯,求求你了,就讓我留下吧,我吃很少的,我、我還能幫你幹活……”
見他哭得可憐,褚甯非但沒有同情,反而譏笑道,“以沒看出來啊,這小子還挺會演。”
褚守禮覺得孩子可憐,正難受着呢,聽到這話就怔了一下,“……六郎……”
頓了頓,他又道,“……你先在這住着,過兩日等你爺奶氣消了再回去吧……”
褚六郎原本還以爲他終于松口要留下自己呢,結果他竟然還是堅持将自己送走,不由得暗恨,他們明明這麽有錢,爲什麽就不能幫幫自己?
褚甯沒有錯過他眼底的憤怒,“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剛說了演技不錯,結果這麽快就露出了馬腳。”
其實褚六郎并不是很懂她這話的意思,就是本能的感覺到不對,吓得他趕忙又低下頭嗚嗚哭了起來。
褚甯沒再理他,“爹,等我休沐陪你回去一趟。”
褚守禮點頭,“好。”
再過上幾日,爹娘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到時應該不會再打孩子了吧,怎麽說也是他們疼愛了多年的小孫子,哪能真的看着他受罪。
七月初十這日,褚甯下學後沒有去武館,而是直接回了家,謝琦說吳家的請柬應該上午就送到他們家了,想着明日要赴宴,還要回橋東鎮一趟,怎麽着也得準備一下,于是她便早早回來了。
“爹,租好馬車了嗎?明早幾點出發?”
褚守禮看了眼淚汪汪的褚六郎,輕聲說道,“說好了,卯時正過來接咱們。”
夏日城門開的早,這個時辰是可以出城的。
“嗯,好,我讓老二早些叫我。”
父女兩個說了會話,褚守禮才想起請柬的事,“今天收到兩張請柬,都是你的。”
秦氏的目光從梭子上移開,扭頭說道,“都放到你屋裏去了。”
兩張?
褚甯納悶。
除了吳羲彬,還有誰請她?
莫不是?
她蹭一下站起來,“我回屋了。”
腳步匆匆回到東廂房,她一眼就看到桌案上精美的信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