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東鎮,靜岚居茶樓。
顔文謹送走了洽談生意的方家家主,又轉身回到矮案前坐下。
他捏着一隻青花瓷茶盞轉了轉,輕輕說道“剛才那姑娘的相貌記住了嗎?”
長風忙問道,“主子的意思?”
“讓人看着些,若她被家人賣掉……,就出銀子買下。”
長風微楞,但随即他便恭聲應下,“是。”
眼前閃過褚甯怼人的畫面,顔文謹垂眸想了想又道,“不要打擾到她……,嗯,若她無事,便把人撤回來。”
“是。”
*
褚甯自是不知道有人盯上了她,這會她正興緻勃勃的逗小豆芽,“褚然是你的大名,小名嘛,大姐就叫你然然好不好?”
原本興高采烈的小女娃,聽了她的話,瞬間就沮喪了起來,“可是娘連大名都不許我們叫呢,說我們若是換了名字,就再也沒有小弟弟了。”
褚甯……
真是搞不懂那女人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
“大姐今年十三歲了,你知道嗎?”
褚然一臉迷茫的看着她,“嗯,知道。”
褚甯笑着攤攤手,“你看,我做了十三年的招娣,不也沒有招來小弟弟嗎,可見有沒有弟弟,跟咱們的名字沒有關系。”
很明顯,褚然的小腦袋瓜根本轉不過彎來,“可是,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走,跟大姐回去,這裏風冷,别再吹病了。”
褚甯牽着褚然邊走邊問道,“你二姐和三姐呢,她們怎麽讓你一個人在外面?”
小豆芽情緒不高,“二姐三姐上山撿柴去了……”
褚甯霍然停住腳步,“誰讓她們去的?”
地上的積雪有一尺厚,山裏自然也少不了。
山路崎岖,再加上厚厚的積雪,更加的陡滑難行,兩個不大點的孩子,别說幹活做事,隻上山下山的就不容易。
若是一腳踩空了,滾落山崖都有可能。
隻想想那種可能,褚甯就忍不住的戾氣橫生。
想打人!
小豆芽抽泣道,“奶打娘,罵她生了個禍害,還、還不許我們吃飯,連柴也不許我們用……,嗚嗚,炕頭現在都不暖和了,屋裏也冷得跟冰窯是的,二姐和三姐隻好上山去撿柴……”
褚甯眯了眯眼眸。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棍子不落到自己身上就不覺得疼,真真是至理名言啊。
老虔婆這是拿準了自己不敢對她怎麽樣,才一再的挑釁吧?
可惜啊~
她打錯了算盤。
褚甯冷笑一聲,加快了速度,這可苦了小豆芽,她用力倒騰着兩隻小短腿,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才勉強跟得上。
不過褚甯很快發現了這個情況,便直接彎腰将人抱了起來,大步往褚家走去。
“嘭!”
一聲巨響,将正在享用午食的褚平貴和老陳氏給吓了一大跳。
因爲惱了褚守信,老陳氏現在連小孫子都不疼了,所以今兒沒有褚六郎,上房裏隻有他們老兩口。
“哪個兔崽子……”
老陳氏吃得正香呢,差點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吓到噎過去。
她伸長了脖子将口中的食物囫囵着吞下肚後,張口就要罵,但對上褚甯冰冷的目光後,立時啞了火。
褚平貴瞧着煞氣四溢的褚甯,直覺腦仁疼,“二丫頭……”
“卡嚓!”
“嘩啦!”
褚甯一腳踩斷了一條長木凳,目光幽幽的看着老陳氏,“一把年紀了還不知道積德,整日想着法子搓磨人,難道你就不怕染上人命,死後會下地獄受油炸之刑嗎?”
老陳氏刷一下白了臉。
是氣的,也是吓的。
她伸着手哆裏哆嗦的指向褚甯,恨聲罵道“你、你這個妖孽……”
褚平貴暗叫不好,大聲喝斥道,“閉嘴!”
“妖孽?”
褚甯笑了。
象是聽到了不得了的笑話。
“哈哈——”
少女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般悅耳動聽,然而聽在褚平貴耳中,卻是說不出來的驚悚可怖。
“二丫頭……”
褚甯收起笑容,冷冰冰的看着兩人,“想要用妖孽的名頭來害人,也要看你們有沒有那個本事!哼,奉告你們一聲,千萬别把人逼急了。我若沒了活路,先死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還有,你們最好祈禱老二和老三沒事,不然我一把火,把這個家給燒了。”
老陳氏駭得面無人色,“老頭子……啊——”
她難以置信的瞪着褚平貴,“你打我?”
褚平貴雖是打了人,但依舊憤怒難消,“都是你幹的好事!”
老陳氏脖子一縮,嗫嚅的說道,“我還不是被那死丫頭氣的……”
褚平貴惱怒的瞪過去,她立時低下了頭。
西廂房中,秦氏一臉忐忑的看着裝滿了東西的背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而小豆芽褚然則眼睛亮亮的對着背簍一個勁的流口水,“娘,我餓~”
大姐說買了好吃的呢,可她卻是忘了拿出來。
“來娣乖啊,這些東西不能動……”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褚甯提了一捆木柴走進來,她沒好氣的白了秦氏一眼,“你可真是個好兒媳,甯願凍死自己的孩子,也不敢違背婆母的話。”
被閨女如此擠兌,秦氏臉上有些挂不住,“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正常說話。”
褚甯扔下木柴,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彎腰從背簍裏取出一個油紙包,冷着臉的說道,“把這幾個包子熱了,小四再不吃東西會出事的。”
将紙包遞到一臉震驚得秦氏手上後,她又取出褚然的新襖子,準備給她穿上,結果秦氏尖聲叫道,“你要做什麽?”
褚平搓搓耳朵,沒好氣的道,“鬼叫什麽?”
說着她不顧秦氏的阻攔直接将新襖子給小豆芽套在了外面。
想着她們都還在長身體,她就特意将襖子往大了買,好嘛,這也太大了些,都可以摞着穿了。
“暖和嗎?”
褚然笑得眉眼彎彎,“暖和。”
褚甯給她兩塊桂花糕,“先吃口掂掂,一會包子熱好了,再吃飯。”
囑咐完小豆芽,她也不搭理猶自喋喋不休的秦氏,揣了幾塊桂花糕就上山去了。
買件襖子就叫浪費銀子了,那以後她要浪費銀子的地方還多着呢,這才到哪裏呀。
愛咋想咋想,别來煩她就行。
想到秦氏那張震驚的臉,褚甯就覺得荒謬。
自己孩子都要凍病了,她竟然隻顧着心疼銀子,真是個奇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