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腳自何時開始郭善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有些隋時遺留下來的官宦女子保持着纏足的習慣。據說事因爲隋時隋炀帝曾經喜歡裹腳女子,宮中便有了許多娘娘裹腳争寵。
皇宮一度是百姓和官宦子弟們争相效仿的娛樂傳播地,當娘娘們以爲裹腳美,那麽宮女和官宦的女子們就會跟着效仿。當宮女和官宦千金跟着效仿時,就會形成一種潮流席卷大江南北。
隋炀帝喜不喜歡裹腳女子郭善不知道,不過郭善曉得李淵和李世民是沒有這種變态嗜好的。唐朝的女子們已經大抵都不裹腳了,郭善還真少有見人裹腳的,卻沒想到在這裏會碰上一個裹腳者。
他因此驚訝之餘又覺得可怕,因爲郭善一直認爲裹腳之毒勝似于鴉片之禍。兩張裹腳布,束縛的是女子身心的自由。郭善記得自己外祖婆曾經就是裹腳的女子,也是個在封建社會欺壓下失去一雙天足的人。那關節已深深扭曲,一雙明明極美的足非要搞殘,讓整個國家的女子全成了殘廢。
郭善外祖婆的足是殘了,與郭善外祖婆相反的是這小姑娘的足還沒有成型。
一般裹足短則是要花上一兩年的時間成型的,這其間受過的痛苦不言而喻。‘小腳一雙淚滿缸’這麽一句花足以讓人想象出裹足女子裹足時的痛苦,便是要把腳裹的爛了,扭曲了一雙足才算是成功。
裹好了足後成了親,往後下床也需要人抱,想要走上兩步也十分艱難。而一雙小腳用在何處?全是用在床笫之間。說男子喜歡小腳,故而如此裹腳。郭善不知道喜歡這種‘天殘腳’的人是什麽想法,反正他隻覺得裹出來的腳是很可怖的,絲毫沒有美感。别說把玩了,就是看一眼也覺得毛骨悚然。
他抓了那姑娘的腳,驚訝中還帶着一絲厭惡,說:“誰給你裹的腳,一個好端端的姑娘,裹個腳做什麽?”
世間就沒有一個人能夠堂而皇之的捏着人家一雙腳然後還指責人家的。要知道,腳是女子極敏感的部位。一來生理機能上女子的腳是身子的敏感區域,二來女子的腳隻有丈夫可以把玩。别說給陌生人碰了,就是露都不敢露給人看。
據說裹足盛行時,選親的男子找漂亮的女子不看臉蛋,而是看腳。如果腳足夠纖小,那就證明女子賢良淑德且漂亮。當然,郭善的審美觀主要集中在臉蛋,胸脯上。他對于女人的腳不感興趣,所以他拿人家的腳拿的那叫一個坦然。
“诶喲,松開。”小姑娘顧不得害羞了,忙要把腳抽出來。
郭善哪裏肯松?不僅如此,還死死攥住說:“松開幹麽?不把你這裹腳布給祛了,你這雙腳可就廢了。”
哪能讓一個陌生男子捏着自己的腳把自己的裹腳布給祛了?小姑娘已經确認郭善是個瘋子了,自然不肯聽一個瘋子的話。更何況事關名節,她自然要抵死不從。她雙腿蹬動但卻飄飄的沒多大的力氣,隻是胡亂掙紮,把個裙口都給露了出來。好在黑漆漆的,又是背光。郭善是看不見裏面的景色的,但裙口卻随着她雙腿蹬動順着大腿滑去。她又是躺在地上,腳是被郭善擡高的捏着的,這一下子裙口滑落未免走光。
她是大急起來,現在不光腳被人捏着了,恐怕身子也要給人看去。想自己也是書香門第之家,如今婦德有損。雖然不是自己之過,但也是自身之禍了。活着将來不好做人,死後也必堕地獄。
眼看裙口要滑落,反倒是郭善擡起手一把将她裙口扯了回來,說:“你不要掙紮,我隻不讓你裹足,又不是要占你便宜。”
燭光下郭善的眼睛坦然的很,看他面色稚嫩,想來也不該是個能耍流氓的人。但能不能耍流氓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現在捏着人家的腳就遠非是君子所爲了。
但郭善已經沒管顧其他,三兩下幹淨利落脫了小姑娘的襪子,把個裹腳布拉扯下來。一雙玉足小腳露出,隻是腳尖處有些曲攏。郭善一看,臉上露出了笑容,沖着小姑娘道:“也是你不該遭劫,若是再裹幾個月,你這一雙天足恐怕真就廢了。現在放腳,往後想長回去還能有些希望。”
這般說,郭善把目光看向了那一雙潔白的小腳。這雙腳小則小矣,但卻格外纖細漂亮。珠圓玉潤,宛若天成。郭善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好在他立刻反應過來,注意到小姑娘一雙目光的幽冷後忙松開。
那姑娘收回了腳,也不哭,轉身就是一頭往石頭上撞。這一下子可吓了郭善一跳了,打死他也想不到這小姑娘年紀輕輕的輕生念頭竟然如此重又如此果決。
當下飛身而上一把将她撲倒,而後‘咚咚’兩聲響,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撞上了。
郭善截住了她,所以這小姑娘一頭撞在了旁邊結實的竹子上。但郭善本人因爲慌不擇路的撲倒,被這小姑娘又撞中後,一顆後腦勺磕在了後面的石頭上。頭暈目眩的感覺還帶着痛處,把他這個堂堂協律郎給折騰的夠嗆啊。
郭善倒吸了口涼氣,暗罵流年不利。他慌忙起身,摸了摸後腦勺,濕濕的,百分之百是見了血了。
反觀那小姑娘,額頭上也就一點烏青,沒什麽大礙。郭善氣的破口大罵:“作死啊你,不就是摸了你的腳嘛?”
那姑娘駭了一跳,不尋死了,隻是兩眼中淚水一淌,兩串珠兒就從眼角滑落。
郭善一腔怒火頓時消失了一半,又是好笑又是無語。自己見了血沒哭,她倒是給哭上了。碰上個這樣性格的人,郭善自覺也沒奈何,想了想軟言道:“好吧,這次算我的不是吧。不過你那雙腳,确實不要再裹了。你瞧哪家女子像你這樣裹了腳的?别哭了,成麽?算我錯了,好不好?”
正說話,旁邊忽然傳來急促腳步聲。郭善擡起頭,就看見一個少女沖了過來。
那少女穿着一身小襦裙,腳步卻頗爲穩健,三步并作兩步走的跑了上來,手裏一顆拳頭大的石頭‘砰’的扔出。郭善吓了一跳,忙伸手格擋。诶喲一聲慘叫,覺得右手肯定廢了。
再擡頭時就看見那姑娘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根竹掃帚,指着自己卻并沒有掃向自己的眼。護犢子似的叉開腿,站在那裹足小姑娘身前将裹足小姑娘護在身後。一雙漂亮的目光冷冷看着郭善,強作鎮定問:“三娘,這惡客欺負你了?”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吧?隔了良久,道:“二姐,他,他沒有。”
也不知道是爲了保名節還是覺得郭善始終是客人,不好讓郭善跟府上鬧僵,她扯了個謊。
但這少女卻很聰明,掃了一旁,在看了看小姑娘的額頭,旋即立刻道:“三娘,你别怕,有二姐給你做主的。”
那小姑娘忙道:“沒有呢,二姐,我,我額頭上的傷是自個兒不小心摔倒的。”
郭善是吃打不吃記,見狀立刻舉起手說:“先聽我解釋成麽?聽我解釋。”
他這時候也猜出這兩個小姑娘說不定就是府上的小姐,隻需要瞧這二娘的服飾就知道不可能是普通的丫鬟。而且‘三娘’‘二娘’的叫,郭善揣測那裹腳的小姑娘就是武三娘,這後奔出來的二姐就是‘武二娘’了。再者而言,也确實不難辨出她們與武大娘的面貌有幾分神似。
“是二姐和三妹麽?”郭善多賊啊,這厮太會順杆子往上爬了。忙開口:“我先前在前院見到了武大娘,曉得你們。嗯,果然與武大娘一般的漂亮美麗,溫文爾雅。”
那‘二姐’把手裏的竹掃帚一樣,啐了一口道:“你先前欺負我妹妹,現在又來向我獻媚,可見你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比她妹妹要強勢的多了,絲毫不好糊弄。郭善一時無語,難道自己堂堂協律郎真要折在這兒嗎?
磕破了頭,手上又被一石頭砸的廢了。自己這副半殘的身軀,還真說不好能夠鬥這兩個弱質女子。尤其那一把竹掃帚,隻需一掃自己這雙招子肯定得受傷。再說了,打鬥聲響起,再來個府上的鍵仆自己鐵定得撂在這裏。
呼救?怎麽解釋自己跑到這後院來的,又如何撇除自己沒有欺負武三娘的嫌疑?況且這番模樣,着實沒臉求救啊。
郭善眉目一轉,不告饒了,隻道:“本官乃是太常寺協律郎郭善,你若真敢打我,小心我找官府來抄了你們的家。料你們孤女寡母在長安城中無權無勢,本官隻要使個小小的手段就能讓你們蹲大牢。你不考慮考慮你自己,卻要考慮一下你一棍子下來會給你的姐姐和妹妹們帶來多大的災禍吧。”
好人當不得,自然要做惡人了。郭善從來不憚于扮演惡客的嘴臉,他也從沒指望過别人拿他當正人君子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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